海鸥向你问好 剧本

    第一幕　美泉宫皇后的房间

    人物：伊丽莎白，奥匈帝国皇后，25岁

    索菲，奥地利皇太后，57岁

    蓓拉加德，内侍女官，31岁

    王室成员群众演员数人

    （这是一个明亮的华美的房间，地面上杂乱地堆放着皇后出行需要的东西，蓓拉加德进入了房间。）

    伊丽莎白（兴奋地从衣柜拿出几件衣服）：太好了，蓓拉加德夫人！快收拾行李，我们这就出发去匈牙利！

    蓓拉加德（端庄地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好的，皇后陛下，这些您没必要亲自整理。也许我不该说，但是王储殿下央求我向您转达他很想见您，您很久不去看他了。

    伊丽莎白（停下动作，沉思，边说话边走到书桌旁拿起纸与笔放入行囊）：很久了吗。哦夫人，是我的错，我是有很久没有去看过小鲁道夫了。但我们还是得尽快出发了，安德拉西公爵正等着我们呢。亲爱的蓓拉加德夫人，你去跟小鲁道夫说，我之后会给他写信的，好吗？

    蓓拉加德（行礼）：好的，皇后陛下，我会告知王储殿下的。

    （蓓拉加德退场，边摇头边说“真是可怜的小殿下”。索菲登场。）

    索菲（质问的表情）：是你跟弗兰兹说了大赦匈牙利的事情？这怎么可以！那些罪犯与王室敌对，其中有皇帝的仇人！你怎么敢擅作决定？！这里还有我呢，你怎么敢干扰皇帝的政事？你果真不如你的jiejie海伦公主，你是不称职的皇后！

    伊丽莎白（镇定且期待地）：姨母，我爱匈牙利，这个国家应当得到幸福，弗兰兹也是这样想的。我想匈牙利人民是自由而充满热情的，作为奥地利和匈牙利的皇后，我相信总能够让仇恨消弭的，我此去正是为了这件事……

    （伊丽莎白感觉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消散，华美的色彩消融，而她穿着骑装拿着帽子站在一片绿色中，这是巴伐利亚的一处林景。一切似真似幻，伊丽莎白听到身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马克斯（巴伐利亚公爵，茜茜的父亲，幻觉中46岁，低沉而充满爱意地）：茜茜，就像我从前说的那样，无论人生有什么不顺的境地，当你来到山林之间，看到这样的美景，心中就会感到无比的喜悦和欣慰。（停顿，沉吟）茜茜，我的茜茜，你到底有什么忧心事呢？你这次毫无预兆地回来，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没有说话，仍在迷茫，却听到声音）:哦，爸爸，其实我回来弗兰兹并不知道，但是你不要告诉mama，她知道了会担心的。我的生活并不如意，他们像驯兽一样要把我训练成皇后。索菲姨母……姨母她夺走了我的孩子，她不允许我抚养我的小索菲。弗兰兹也不能理解我，爸爸，我该怎么办？

    （伊丽莎白听到一声巨响，场景倒退着消失，没有听到父亲回答的她仿佛被困在了那比皇帝小一号的皇后王座上，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大大小小的声音，穿着宫廷服饰的群众演员上场，群众演员的脸模糊）

    群众演员1（男，奥地利服饰）：她自己就是个孩子！

    群众演员2（女，奥地利服饰）：她就是个野丫头！

    群众演员3（女，奥地利服饰）：她根本不适合做皇后！

    群众演员4（男，巴伐利亚服饰）：要我说，她的善解人意都是假的！从前她整日享乐的时候可没听说她与我们国王的关系有多么亲密！

    群众演员1（男，奥地利服饰）：她配不上他！

    群众演员5（女，巴伐利亚服饰）：他配不上她！

    群众演员3（女，奥地利服饰）：一个皇后应当生下继承人，否则她就是这个国家的外国人。

    群众演员2（女，奥地利服饰）：整日出游，她真是欧洲最不负责任的母亲。

    群众演员6（女，奥地利服饰）：她是很漂亮，可是腰细得太过分太吓人了！

    群众演员7（男，奥地利服饰）：茜茜，我是如此地爱你。

    群众演员1（男，奥地利服饰）：哈哈，懦弱的皇帝！皇太后才真是“美泉宫唯一的男人”！

    群众演员1（男，奥地利服饰）：真可笑，她的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群众演员8（女，巴伐利亚服饰）：还是海伦公主更加得体呢。

    群众演员6（女，奥地利服饰）：皇帝陛下已经很宠爱她了！

    （眼前的一切又远去了，群众演员下场。伊丽莎白的视线被几个急速切换的场景占据，等到她清醒时深受幻觉影响。索菲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房间恢复整洁，窗外阳光刺眼，伊丽莎白抬手挡住眼睛）

    蓓拉加德（无奈又恭敬地出声）：皇后陛下，马夫准备好了，您该动身了。

    伊丽莎白（茫然无助）：谢谢你，夫人，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了黑色的海鸥。

    第二幕　闹市中

    人物：路易吉·卢契尼，无政府人士，20岁

    闹市中穿着平民服饰的群众演员数人

    （烈阳，闹市。闹市中路易吉·卢契尼对王室大发议论，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翘首以盼。）

    路易吉·卢契尼（做出热情邀请的姿态）：来看看吧，女士们先生们！来我这小小的地方买一些伟大的纪念品吧！每一件都是便宜的，好的！这幅画怎么样：当mama的伊丽莎白和儿子鲁道夫，或者这件，它合您心意吗？是皇室家庭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庆祝圣诞！这个杯子上我们可以看到，奥地利的皇帝正宠幸他的夫人！带走这些皇家的华丽物件吧！一切都如你们所愿，可爱的、亲切的、粉饰太平的！

    （一些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向卢契尼的方向靠近，但是不出声也站的比较远。）

    路易吉·卢契尼（看到有人更加卖力）：不要怕，走近些看吧，这都是很好的艺术品！如你们所见，多少年来，伊丽莎白一向很有名。她的美貌，她的声名，她在各种地方留下的故事！（看向人群）哦！别做那种表情，别装作你们很爱戴她，别装作你们只对真相感兴趣。真相——我免费赠送，但这白给也不会有人要的，因为那只会让人失望。

    群众演员1（男，跃跃欲试，表情带有麻木的求知欲）：那你倒是说，真相是什么呢？

    群众演员2（男，壮着胆子）：说的好像你是宫廷侍卫一样！难道你就知道皇后陛下是怎样的人吗？

    路易吉·卢契尼（走向人群，强硬地把“纪念品”塞到一些人手中）：哈哈哈哈！我来给你们透露一下，你们的茜茜其实是个卑鄙的利己主义者。

    她之所以争夺她的儿子，是为了向索菲证明她才是更强者。然后，她却把儿子丢在一边，只想着为自己的自由斗争！她促成了匈牙利的建立，她就是一个关爱百姓的伟大的人了吗？不！那是因为她喜欢匈牙利，她不喜欢的她不会多看一眼！你们都爱她的美貌不是吗？“欧洲最美的皇后”！哈哈！你们可知你们喝都喝不起的牛奶被她拿来保养皮肤！

    （人群哗然）

    群众演员3（女，表情震惊愤恨）：什么！牛奶？

    群众演员4（男）：什么？竟然是这样！

    路易吉·卢契尼（表情得意）：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她的美貌，她那些奢靡的爱好，哪一个不是靠着民脂民膏？她口口声声要着自由，事实上却靠着君主专制维生！她成功了又怎样？她有了力量又怎样？她的人生没有一点意义，只是无用的蛀虫！然而这样的一个蛀虫，却给自己在民主的瑞士开了个匿名账户。哈哈，民主！这就是你们的皇后陛下！

    群众演员5（女，义愤填膺）：我们要牛奶！

    群众演员6（男，高举双手）：我们要公平！

    群众演员7（女）：我们再不要供奉这样的皇后！

    （人群嚷嚷着牛奶和其他的一些东西远走了，只剩下一地狼藉和路易吉·卢契尼）

    路易吉·卢契尼（表情嘲讽）：无论我说了什么，他们还是只在乎牛奶。人们听到的，只是他们想听的东西。而卑劣的王室所做的，是让人民只听到适合他们听到的东西。世人的眼睛大多不明晰，政客的话术苍白地有如这一地狼藉。无论美丑贵贱，无论梦想现实，不过是拙劣媚俗的艺术品。然而我爱着这人民，誓要杀死王室的蛀虫！

    第三幕　玫瑰岛与尚未建造完成的赫尔伦基姆泽宫

    人物：伊丽莎白，48岁

    路德维希二世，巴伐利亚国王，40岁

    鲁道夫，奥地利皇储，27岁

    玛丽，内侍女官，34岁

    格鲁伯先生，小岛管家，52岁

    （玫瑰岛是一个远离人群的小岛，开满玫瑰，有一座小巧美丽的宫殿。此时的路德维希二世在忙碌赫尔伦基姆泽宫的修建）

    伊丽莎白（兴奋又怀念地）：看看这儿，这儿的一切都多么好啊。一切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玫瑰还是这样热烈地开着。格鲁伯先生，感谢你照顾玫瑰岛，你保存了我的回忆。

    格鲁伯先生（激动而恭敬地）：皇后陛下，这只是我分内之事，但能获得您的赞美与感激，使我感到无比地光荣！四年过去您又拜访玫瑰岛，这实在使我太惊喜了！我将不遗余力地为您服务，您这边请。

    伊丽莎白（跟着走上去，看到对方过于热切，表情变为公事公办地）：您不要这样紧张，我只是按我心意随意地来拜访。不必有什么特殊的，就像从前那样吧。

    格鲁伯先生：好的，皇后陛下。我已经为您安排好了房间，请您跟我来。

    （伊丽莎白在房间安顿好后，来到窗边看向外面）

    伊丽莎白（怀念，但是略带疲倦）：四年前在这里的场景在我脑海里还是那样鲜活，我们度过了那么美好的时光。路德维希真是我的知己，除了他我不想见别人。只可惜我们相见的时光并不多，我一定要给他写封信，从前我给他写的诗还没有给他呢。

    玛丽（恭敬又担忧地）：皇后陛下，您在旅程上已经很疲劳了，还是先休息吧。医生先生说您的病情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还是以静养为主呢。

    伊丽莎白：谢谢你，玛丽夫人。只不过我的身体我是清楚的，旅途的劳累不值一提，能在这样开阔的地方看着这些可爱的生灵反倒让我心旷神怡。谁都不会知道好心情对我的病情有多大的帮助，要是让我回到维也纳，哪怕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我的病情也会恶化，我呼吸不到一点空气。看这大片的玫瑰，看这自由飞着的鸟儿，多么好啊，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海鸥。是的，海鸥。玛丽夫人，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谢谢你。

    玛丽（似懂非懂但恭敬应答）：是，皇后陛下。

    （玛丽退场，伊丽莎白来到书桌旁开始写给路德维希二世的信，与此同时，路德维希二世在忙碌赫尔伦基姆泽宫的修建）

    路德维希二世（边指引边讲解）：这座宫殿的正面是巴洛克式，这是我对凡尔赛宫的仿制。凡尔赛宫真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建筑，它的华美与精致在我初次拜访时就深刻地吸引了我。我早就买下了这座小岛，准备了很多年，七年前就开始修建，总算快要完工了。鲁道夫，你看，这边是镜厅，这里就与凡尔赛宫不同，我准备把它修建得更为华丽，更体现巴洛克式建筑的风格。（叹气）最近奥托，你知道的，我的弟弟，他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差了，我很难安抚他。许多事烦扰着我，还好宫殿快要完工，给了我不少安慰。真期待住进这里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一定要邀请姑母和你来短住的。姑母与我的爱好是那么相像，她看了一定会高兴的。

    鲁道夫（情感复杂地）：这里的一切都充满艺术之美，谢谢你，表兄。只是你修建宫殿耗费了这样多的金钱，王室会不满的。从前就是这样的，他们嘲讽着你是疯子，又在建成之时前来赏玩、赞不绝口。近来形势不平稳，政治的博弈场风云变幻，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了许多传闻。表兄，你要小心。若连安全都没有，这样好的宫殿又能住上几日呢。（看到路德维希二世表情，放柔语气）我和母亲，都很担心你。

    路德维希二世（不悦，冷静下来）：不必忧心，鲁道夫，随他们怎样说，不会有什么事的。代我向姑母问好，愿上帝让我早日与她见面。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你能常伴她的身旁。愿上帝保佑她。

    鲁道夫（听到“羡慕”愣住，情感复杂地）：好的，表兄，愿上帝保佑你。

    （伊丽莎白的信已经写好，她站在窗前，轻声读起信中夹着的一首诗）

    伊丽莎白（声音柔和地）：你是高山上的雄鹰，

    在那冰雪永恒的峰顶。

    我是大海中的海鸥，

    向你献上波涛汹涌。

    我们曾经相会，

    在那古老的年代。

    面对爱湖的明镜

    万朵玫魂盛开。

    我们无言地并肩而坐

    坠人深深的沉寂。

    ……

    我是一只海鸥，

    不是来自某片陆地。

    那里的海岸，

    也没有我的家。

    我对任何土地都不曾眷想，

    只是不停地

    飞跃

    一片又一片海浪。

    （伊丽莎白叫来格鲁伯先生）

    格鲁伯先生：皇后陛下，需要帮您把信件寄给国王陛下吗？

    伊丽莎白（看向远方，憧憬地）：不必，放在他常住的房间，等他自己去发现吧。

    （旁白：后来路德维希二世收到此信并写诗回赠。次年，他去世，在心心念念的赫尔伦基姆泽宫只住了十几天）

    第四幕　皇后房间的门口

    人物：伊丽莎白，51岁

    鲁道夫，30岁

    （门非常华美，有很多皇后所喜爱的装饰。然而门是紧闭的）

    鲁道夫（低声，哀痛的）：mama，mama。请您开开门好吗，我有话想对您说。

    伊丽莎白（听不出情绪的，深沉的）：如果是为了你父亲那件事来的话，鲁道夫，那你就不必开口了。我们之间有深深的矛盾，他的不忠早已使我不能原谅。我跟他已经决裂了，如果你要我为你去求情，那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鲁道夫：是的。我的朋友，他参与了刺杀父亲的行动，这是极大的丑闻。我无意为他担保他是否有罪，我只求您在父亲面前为我求情。党派纷争不断，我实在做出错误的决定，与父亲的倾向相去甚远。如今又有了这样的事，我在政治上简直是死路一条。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会永无翻身的，我求您，您能否为我求情。父亲无论如何总会愿意听您所说的话的，mama，mama……

    伊丽莎白：不必说了。我已经说的很明白，我不会去的。他如何我已经不再管了，也不会为了你破例。如果你还要再说的话，我只好请侍卫长了。

    鲁道夫（笑了一声，充满自嘲）：好的，那我们说点别的吧，mama。我们好像很少这样说话，这样聊天了，即使是隔着门。mama，我一直在想，我们明明那样相像，可却那样少交流，那样陌生。mama，我有时候真的感受不到你爱我，我总是遥望你。mama，我多么希望，是你先打破我们的沉默。从我有记忆开始，我总是见不到你。我请女官通传想要见你，可得到的回答总是你即将出门。当你回来了，人人都说我不可以打扰你。mama，我总想，你为什么不可以在我身边呢？当我懂事了，我开始明白你有你的职责。可是当瓦莱莉出生了，你却那么爱她。你总把她带在身边，出游也带着她。我居然嫉妒瓦莱莉，我嫉妒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不是我。她有那样多的爱，而我只有要当一个好皇帝的教诲。mama，您也很爱表兄，表兄他……

    伊丽莎白（打断，不悦）：不要提路德维希！他被人所害，柳特波德亲王与巴伐利亚王室至今不肯说出他真正的死因。你又是为什么与你表兄关系僵化，乃至于不肯陪我出席他的葬礼？（停顿，语气稍微柔和）鲁道夫，我并非不爱你，只是你也知道的，那时候我身体并不好，很难顾得上你。我旅途中总是给你写信，我非常爱你。

    鲁道夫（更加哀伤，靠着门坐下）：mama，您在表兄死后总是为他伤心，您很难接受别人提起，哀悼的诗歌却写了一首又一首。我本不想提起表兄的，我不愿意您伤心，正因为此，表兄的葬礼我还是陪同您前往了。mama，我渴望您的关心与爱，没了这些我简直无法生存。mama，明明我们这样像，人们说，我简直是另一个你，美丽、独特、包容。我的确是另一个你，清醒、厌倦、于世不容。可我们为什么没有亲近起来呢，这简直让我害怕。

    伊丽莎白（平静地）：那么你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鲁道夫（摇了摇头，沉痛地）：您看，您总是让我伤心，收到您的信只比杳无音讯好上那么一点，我在最难过的时候甚至质疑您写信是否是公事公办。当然，我并非有意指责您。我只是难过。我尝试长大，我学习法语、意大利语、拉丁语，我学习植物学、地质学，我像你一样爱骑马、爱狩猎，我交了许多朋友，我用我的笔和我的报社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我结婚生女甚至沉湎于情人……可我还是那个被您忽视了的孩子。mama，我是另一个你。mama，如果我真的是，你就不会不明白我向你倾诉的一切，除非你要转身离去。mama，我需要你。mama，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只是我今日所求的事。我需要你……

    伊丽莎白（冷漠）：我不想知道，你能不能不说这些。

    鲁道夫（彻底失望）：那么mama，您的确是抛弃了我。

    （旁白：1889年，鲁道夫31岁，与情人殉情梅耶林狩猎小屋。这位继承了爱打猎天性的王子沉眠于他曾经的梦乡）

    尾声　巴伐利亚的一片森林

    人物：伊丽莎白，59岁

    少女茜茜，16岁

    （伊丽莎白长大的地方，承载着伊丽莎白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伊丽莎白（追忆、悔恨地）：路德维希死了，鲁道夫死了，我也彻底地心死了。我在可怜的鲁道夫的灵柩前失声痛哭，只是那样也唤不回他了。我曾弃他不顾，不肯听他的呼救，只为自己解脱。我不知道在那之后他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他就这样离我而去了。他是自杀，我想，这样的死法　，他大概是不肯原谅自己的，也就更不会原谅我了。我确实对他关心不够，我也的确在那时候过于冷漠。我多么想要保护他，我的孩子，直到世界的尽头。如今我们天人永隔了，两个人都是孤苦伶仃。

    少女茜茜（关心、怜爱地）：这位姨母，您不要难过了。如果您的孩子还在世的话，想必也不愿意您这样难过的。我想，无论如何，孩子总是纯粹地爱着母亲，他肯定不会那样怨恨您的。您长得这样美丽，却一身黑色，要是再不振作一点，整个人都没有生气了。

    伊丽莎白（感动地）：是吗，可是从前我最爱打扮也最活泼了。好孩子，你是哪家的？不，这不要紧，你不必说了。我一生都爱美，悲痛却让我没力气折腾。我的丈夫因为我的美丽爱上我而不是我的jiejie，政治联姻后我的一生都改变了。不，也不对，我想美丽与否也不是那么重要，只要他们想要的是我母亲的女儿，他看到我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我多么希望我是吉普赛人的女儿，做梦，写诗，或者顺风骑马。我想写作，想呼喊，再也不要没有回答孤苦一人，也不要有这充满错位的一生。

    少女茜茜：您充满错位的一生？如果我能被允许，我可以听听吗？虽然我人生阅历远不如您，可没准能开导您一下呢。

    伊丽莎白（拿出手帕擦掉眼泪）：你这孩子真是善良。我很久不与人说话了，与你却很投缘，那我就说说吧。我自小生在这片森林里，爱自由，爱骑马，可是却嫁入最刻板高压的宫廷之一。我自幼散漫，视贵族礼仪如无物，但是要承担作为皇后那烦人的责任。我追求着极致的美丽和许多东西，却忘了我本是一个多么善于爱人也需要爱的人，在失去一切的如今觉得一切都无比空虚，仿佛活着没有意义。我没能好好的爱我身边的人，没能保护好我的孩子，伤了他们的心，如今孤苦伶仃。最使我悔恨的是我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失去了自我，我在自己本来厌烦的政治中如鱼得水，却逐渐变得冷漠，变得不像那个从前的我。鲁道夫死后我到处游荡，最后决定回到家乡。我愧对爸爸的教诲，直至踏上故土我竟然才想起本来的自己。我这些日子精神不好，总是做梦，梦到一只黑色的海鸥孤独地盘旋。我总觉得那是我自己，我已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了。

    少女茜茜（俏皮眨眼，微笑）：能想起来就很好啦！姨母可以住在我家，我们家的人都很好呢！既然回来了，那您就开开心心的吧，好不好？您总会想起更多的，不是吗？看得出您体魄强健呢，即使舟车劳顿也很有精神，哪里会是快过世的人呢？我帮您找自己，总会好的。您说您是这地方的人，我可真是太开心啦，我们这地方都管爸爸叫爸比里，是不是？您就从这开始，（听到伊丽莎白重复“爸比里”）很不错嘛！来吧！

    伊丽莎白（跟上少女茜茜步伐）：好孩子，谢谢你，向你爸比里问好。（似有所感，询问）孩子，你叫什么？

    少女茜茜（活泼地）：姨母，爸比里见到您一定高兴！我们家的人都叫我丽舍·冯·帕森霍芬，我是住在帕森霍芬的丽舍，我教名是伊丽莎白，您也可以叫我茜茜。

    伊丽莎白（大感震惊，仔细抬头看）：你是……

    少女茜茜（身影逐渐消散）：我是茜茜，姨母，祝您永远自由。

    （旁白：1898年，伊丽莎白死于路易吉·卢契尼刺杀，终年6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