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陪你
第99章 我陪你
邻居孩子留在了医院。 警察通知他家人的时候，才知道失去双亲的他，在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两鬓斑白的姥姥了。 事故责任认定书出来，货车司机跪在地上抱住老人的腿不放，哭嚎着道歉，说一家人都靠他养，赔偿不起…… 车祸当天，警察询问完后就让你和伊恩离开了。 偶尔刷视频的时候，你也能看见有关那场车祸的报道。 “根据现场监控调查，该车是为了阻止前方车辆与货车相撞，才主动偏离行驶路线，避开前车被撞的惨烈后果。 经现场勘察和专家分析，地面上的轮胎印和行驶轨迹是当事车主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选择——” 想起那个曾经坐在你车上玩游戏的男孩，提起他mama时脸上的骄傲。 ——老妈车技挺好的。 真的挺好。为了救另一辆车选择独自面对冲撞，只是没有料到会起火。 这几天，家里似乎都太安静了。 没有时不时跑来上课的女人，也没有放学后偷偷进来和你一起偷吃零食，谈天说地的男孩。 画架摆放在阳台上，上面放着一幅未画完的画。 连带着人都有点情绪低落。 有人低头，轻轻抵在你的发上。 你伸手去环住他，又觉得有距离，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整个上半身都窝进他的怀中，紧紧环住他。 温热的体温从他身上传来，以及和你一样的香味。 他背靠在沙发，任由你抱着，眼眸低垂，然后慢慢伸出手……隔着衣服拥住你。 “伊恩……” “嗯。” “人生是起伏的。” 静谧的黑眸落在阳台的画架上，他望向依旧灿烂的烈阳，点点头道：“嗯。” “我想让你感受世界的美好，也想让你清楚那些险恶。” 你埋在他胸前，回忆起邻居的男人走向火海时的坚毅：“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弃寻死的解脱……” 抬头笑着看他，眼中带着歉疚：“但我想试试，试试用自己去牵绊你。伊恩。” 仰头，轻轻在他低头的下巴上亲了亲：“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就像她们一样……” 像那个张扬放肆的女人和她斯文内敛的老公一样，能够做到真的生死不离，永远陪伴。 尽管知道这是发生在精神力虚构的世界的事，但你还是很羡慕。 一直都很羡慕。 很想要一个人，能和自己亲密无间，能永远陪伴自己，永远不会离开。 你曾经以为，西莲会是这个人，可是…… 心中的渴望像被无限放大了一般，想去获得满足，想找人填补。 从把他拉进这个世界开始，你都不是真的想去把美好良善带给这个孩子。你更希望，让他亲眼看一看那些习以为常的悲伤痛苦，以及在经历后重新站起来的人。 苦难占据了他的幼年和少年，但往后余生并不都是黑暗的。 至少，他以后还有你，你会护着他。 脂玉般的肌肤在唇上一触即离。 满头银发的少年眸中满是温和包容。像是知道你所要为何，又像是知道了你的用意。 第一次，他主动牵住你的手，桃落白雪般的五指轻轻扣进你的指间，屈指收紧，声音如溪涧流水般清澈空灵。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你靠在在项间，笑了笑：“看来这段时间你汲取到的知识不少啊！” 连诗经里的东西都会背了。 他唇边泛着浅淡的笑，侧头靠着你：“我想陪母亲……” 想成为牵绊，想站在能够触及到她的地方，跟着她的步伐一点点的去重新认识那个充满黑暗的世界。 就算再次失明也没有关系。 他已经把这个人的模样记在心底了。存放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这天，外出采购后。 你和伊恩提着大包小包回家，在进电梯的时候，错身经过一个人。 背着单肩包，帽子和高领衣服遮住了他样貌，身上带着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从另一边电梯出来，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手背上显露出不少针孔印，瘀青很明显。 “母亲。” 伊恩站在电梯里唤道。 “嗯？”你回神，收回落在那人背影上的目光，进入电梯。 身边因为遮挡容貌而带上帽子的少年站在你身后，轻声道：“他走了。” 你抬头看他，有些没理解这话意思：“什么？” 叮—— 电梯门开了。 你和他出了电梯，往家门走去。 脚步顿了顿，在看见放在门前的那个笼子时才知道伊恩刚刚话的意思。 “喵～” 毛绒绒的尾巴扫在笼子上，胖橘在里面焦躁不安的打转，看到你们，它独自站在笼子里，娇软又凄惨的叫着。 周围两个大大的收纳箱，一个放着它的玩具，一个放着它的用品。 每一样都认真的贴上了便签。 大橘的主食。 大橘最喜欢的馋嘴零食。 不会臭的猫砂。 逗猫棒，猫抓板…… 字体刚劲有力，只是有些地方有些湿。 伊恩把放置在笼子上的一张纸递给你，然后默默的从背后环住你。 ——苏西阿姨，打扰了。我不再住这里了，姥姥不喜欢宠物，能麻烦你帮我给大橘找一个领养吗？非常感谢。 “喵！喵、喵呜……” 你看了看扒拉在笼子上望着你的胖橘，拿着手里的纸一时有些感慨：“走了啊……” 刚刚错身而过的阴郁男孩，真的没有认出是隔壁那个爱吃零食废话不断的孩子。 掏出钥匙，打开门。 你和伊恩一块儿把门口的猫咪和箱子搬进屋内。 放出大橘，给它喂了吃的后，它就乖乖跑到伊恩身上去撒娇了。 你收拾箱子里的东西，还发现了许多放在里面的颜料和画具。 便签是：送给哥哥。 到底……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只是经历了这些，不知道他会受多重的打击和影响。 他会不会，怨恨他的父母呢？ 大橘含咬住粉嫩的指尖，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肌肤。 伊恩静静的看着它，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它的下巴，在呼噜呼噜的享受声音发出时，他抽出自己被尖锐牙齿含咬住的手指。 大橘暂时寄养在家中，你把找领养的消息发出去，又和伊恩过起了两个人的平淡日子。 精神力在不断修补这个世界的残缺，有时候项间的颈带会发出灼热感，像是在提醒你需要控制精神力的溢出了。 你只得集中精神去控制力量。 就是犯困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有时候和伊恩说着话都能直接趴在他身上睡过去。 醒来时总会在自己床上。 手中拿着从小区孩子手中抢来的魔方，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高超的玩魔方技术，就眼皮子打架，困意袭上。 “啊！” “她怎么了？” 你的突然昏倒吓坏了旁边的小朋友，几个小屁孩惊恐地叫了几声就一溜烟跑掉了。 伊恩抱住你，坐在小区的长椅上。 深秋的芙蓉花开得极好，缀在枝头红霞一般的颜色。 他把头上的毛绒帽子放在你头上，遮住吹来的寒风。 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散，一张如仙的容颜清丽如芝兰。 经过的住户都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几眼。 也不知睡了多久。 你在一片暖意中醒来，入眼的是绿色枝头一朵朵嫣红色的花。 “芙蓉……” 低喃一声，就笑了。 缺乏浪漫细胞的你其实也就能记下几种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但是芙蓉这种花树就算是没有盛开也能认出。 小时候，家中院子里就有一棵。 很大，很大…… 手指动了动，感觉到自己握着一个东西。你把手举到面前，一个没有拼好的魔方。 撇嘴轻嗤一声，手指快速翻飞。 不多时，六面同色的魔方就拼好了。 你把魔方在手里掂了掂，坐直身体，望向四周：“看我厉——？” 几个小屁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离你们不近不远的大人们。 看着她们目光所集之处，你侧头，身旁的人也歪头来看你。 没带帽子的圣子大人…… 得，美貌惑人。 你瞬间懂了。 摸了摸自己脑壳上的帽子，然后取下一把子扣在伊恩头上，拉着他就走。 伊恩跟上你的步伐，背后银发在空中划过弧度。 周围聚集的人。 “谁家的？这么俊的小伙。” “那是他女朋友吗？占有欲有点强啊！” “应该是吧？两个人的亲密程度也不像姐弟……” “他女朋友有点能睡……” 回到家中，白捡一个魔方，你随手把魔方丢在桌上就去准备晚饭去了。 伊恩在客厅中捡起那个魔方，好像对它有点兴趣。 你把牛奶热上，一边泡面，一边对他解释道：“上面的小方块可以随便扭，打乱颜色后，再把它拼回六面同一个颜色就好了。这个玩具就是这种玩法。” 还没找到领养的胖橘跳到他的身边，挨蹭着他的身体。 伊恩把手中的魔方打乱后，又尝试把它拼好。 你把泡好的拉面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 转身把自己的那份刚放上茶几，就忽然有一阵眩晕感袭来。 你撑在桌子上，皱了皱眉。 玩魔方的伊恩看见了，伸手想来扶你，眉微蹙着。 你晃晃脑袋，对他道：“我去洗个澡，你先吃。” 他收回手，安安静静的看着你走向浴室。 身旁的大橘贴着他的腰际磨蹭：“喵～” 一阵异样的波动传来，长睫颤了颤，墨色的眼眸轻敛。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 伸手打开门。回来时才走过的楼道和白色的墙壁一片漆黑，像是被抹去了存在般。 那黑似乎还在延伸，逐渐侵蚀了门槛。 眉眼平静，泛着几分冷的声音从那张殷红的唇中传出：“诺亚……” 精神力遭遇入侵，母亲构造出这个世界快要……崩塌了。 砰！ 你关上浴室的门，撑在墙上，把冷水扑在脸上，凉意让困意涌上的脑子有片刻清醒。 颈项间的黑色蕾丝带发出灼热，熨烫得有些难受。 手指勾着黑色颈带，你低头喘息着：“……烫……” 怎么回事？ 精神力溢出了吗？ 要不是那孩子说这玩意儿和诺亚有关，你还真想把它绷断—— 最近越来越困，肯定不止是因为精神太集中，消耗太多导致了…… 简单的冷水冲洗后，那阵困意被暂时压下。 你换好衣服，走向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白发少年扭头来看你，摊着手把已经拼好的魔方展示给你，眉眼平静悲悯：“我可以要它吗？” 你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把魔方递给你：“能把它留在这里吗？” 你接过魔方，讶然：“伊恩？” 他走到你面前，慢慢俯身，把头靠在你肩上，闭上双眼，像是妥协又像是轻快般的叹息道：“母亲，带我回去吧。” 让他永远陪在她身边，让她成为他存活在世的羁绊和希望…… 只要她不嫌恶他…… 你惊讶，伸手去抱住他，看了眼想从沙发上跳过来的胖橘，唇边泛起笑容，轻声应道：“好。” “以后我来陪你……” 闭眼的瞬间，周围的空间碎裂崩塌，只有握在手中的魔方完好无损。 茶几上，有张被撕下一角的纸慢慢被黑暗吞噬。 回归现实的一瞬间，你似乎听见了安菲的声音。 然后，丧失意识，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