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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八章 竟有这样的事

    严监,统一尺度,这一点已经做到,那么还有重要的第二步:阅卷。

    教育办定在七月十五日批卷,汇总成绩,排榜造册。

    批卷工作必须严谨。

    十五日早晨,李祥君比平日早起了一些时候。夏日的晨光灿烂多彩,一片明丽的霞光将东边天际点染成如少女般娇羞的面容。头上是湛蓝的颜色,如昨天的梦。也有那几块云静静地飘浮着,不动不移。

    小旋昨天晚上和赵梅婷嘁嘁喳喳地说到很晚,李详君恍惚地听到隋小丽什么的,也听到了她们压低了的笑声。现在,小旋好像比以往多了几分神彩,顾盼的眼神闷隐含着笑意。李祥君死死地盯着正在梳头的meimei,她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她瞪了眼说道:

    “瞅啥?又不是不认识!”

    李祥君哈哈地假笑了两声,然后说:“昨天晚上什么事那么高兴?跟哥说说。”

    小旋扭了脸,爱理不理地说:“没啥事,我能有啥事?”

    小旋说完以后,就哼起歌来: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上两天雨虽然大,但经不住这两天强烈日光的照射,道路上已没有了积水。

    李祥君没有骑自行车去,他觉得走着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从家里走出二百多米就上出了村口,再折身走在路边的林荫里。一时间,凉爽的感觉浸了他的周身。树叶的浓绿映着明亮的火热的阳光,闪烁着热烈的夏日的情谊。树叶在沙沙地响,像情人在耳语。庄稼都沐浴在夏天的浓烈的情感里,每一片叶里都孕育着一个精灵。

    在此时,陈思静也走出大门,向东张望着,她希望见到李祥君。这些天来,她没有和李祥君好好谈一谈,真的有些想呢。她故意从边绕过去并且极尽可能放慢脚步,目光须臾不离由东南延伸过来的道路。

    李祥君的身影出现时,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陈思静已经熟悉李祥君的眼神,熟悉李祥君说话时的语态,熟李祥君他羞涩时脸上的经晕。当李祥君走到她眼前时,陈思静大大方方地把手帕递给李祥君,说:

    “走那么急干啥?瞅瞅,这汗出的,擦擦。”

    李祥君一路走来,额上的细密的汗粒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他不好意思用陈思静的手帕去擦汗,只是轻轻地放在鼻前闻了闻,于是,手帕里女孩子所特有的芳香便被他深深地吸入了鼻孔。

    他说:“好闻!”

    陈断静笑道:“好闻就闻吧。”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直看到两个人都红了脸。

    “走吧,去晚了又该被他们说咱俩压马路了。”陈思静款步轻移,边走边说。

    他们到中心校时,看到已有很多老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陆洪福和杨玉宾在商量着什么事情,但见陆洪福一脸的神秘,杨玉宾诡谲地笑。

    李祥君在人群里站着,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胡说八道。校舍的阴凉处聚着人群里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校园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叶吉平主任召集校长们开会,议题主要是批卷的尺度,要严格制止教师查卷。另外布置暑期工作,务必做好值周值宿工作,注意安全,向学生反复强调,不要嫌麻烦不要嫌罗嗦。教师就应该有一张婆婆嘴。

    会议结束后,教师们按学年组分散在各个教室里阅卷,校长单设一组,批他们所教的科目。

    看起来,阅卷是在很公平的状态下进行的,没有偏颇。

    李祥君这一组批得快,因为是一年级,答案一目了然。批完卷后,卷子由教育办的陈启军收集到一起。既然批完卷了,李祥君和其它的老师就在院子里闲聊了一会儿,陆洪福这时恰好出来,李祥君问道:

    “还有事吗?”

    陆洪福说:“没事没事。”

    李祥君看着陆洪福煞有介事的脸,,说:“没事我就回家了。”

    陆洪福哈哈地笑道:“没事也不能回家。中午有预备,高年级还没批完呢。能抱着空肚子干活吗?”

    陆洪福抬腕看看表,然后忙三火四地向外走,边走边说:“祥君,等会告诉杨玉宾上老崔家饭店。”

    陈思静批完了最后一张卷,伸伸酸痛的胳膊,抬眼看看,见一年级的老师们在屋外闲聊着,也看见了李祥君。她是第一个批完的,其它人都埋头做着手里的活。这时,教育办的王副主任说中午休息,下午接着批。众人起身,出去各自找自己的校长。

    骄阳似火,空气窒闷,热得喘不过气来。每一幢房舍都象融化了似的,道旁的柳树一动不动,树叶无精打采地泛着暗淡的绿色。在这样的氛围中,杨玉宾带一行人来到老崔家饭店。

    这里的饭店虽比不上市里的气派豪华,但也是有模有样了。崔家饭店在中心十字街西一百多米,店脸虽不漂亮,倒也干净,看了心里也舒坦。

    他们还未进门,饭店的主人就迎出来,热情地礼让。进门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幅的世界地图,然后是墙角的一盆塑料假花。有四张桌子摆在屋内,有一桌客人,都是批卷的老师。陆洪福在临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见他们进来,旋即放开嗓门喊道:

    “过来,过来。咋才来呀?黄瓜菜都凉了。”

    刘玉民忽闪着衬衫,一屁股坐到陆洪福的对面,大声说:“谁比得了你呀,陆洪福陆大校长!县官不如现管的,要不怎么说‘大小是个头,强起站岗楼’呢。”

    陆洪福咧嘴皮笑rou不笑地说:“只有分工不同,没职务的高低。扛枪放哨也光荣,坐镇指挥是革命。”

    陆洪说完,大家都笑起来。陆洪福被自己的风趣幽默而感动,捋了捋胳膊,像模像样地危襟正坐,又道:

    “是咋的,我也不容易呀!”

    刘玉民含着笑说:“看看,陆洪福——校长,我陆大叔!”

    陆洪福看看众人,问:“都到齐了吗?”

    杨玉宾答道:“这,这不都在这儿呢吗。老王上厕所了,等一会就回来,该来的都来了。”

    刘玉民眨了眨眼睛道:“那,不该来的也来了?”

    这里没有不该来的,所以都会心地一笑。陆校长招呼大家坐好,叫杨玉宾到厨房看看菜弄得怎么样了,抓紧,下午还有事呢。刘玉民不等杨玉宾离去,忙补上一句:

    “拿盒灵芝来。”

    杨玉宾打趣道:“要不要宝玉呀?”

    不消片刻,杨玉宾过来,对在座的各位说:“马上就好了,正颠大勺呢。”

    说完,他把一盒灵芝烟甩到桌上。

    现在,陆洪福靠墙坐着,他的左首是刘玉民,右面是杨玉宾,由杨玉宾下来依次是李祥君、翟景波、陈思静、刘淑艳、赵梅波、吴凤茹,谢雨兴、王子轩。翟景波看看左右,忽然嘻嘻地笑起来,道:

    “我坐的也不是地方啊,把人家分开了,瞅我,不开事。”

    他的笑容里有五分的真诚,又有五分的调侃。说完后他站起身,又吐吐舌头,然后命令似的对李祥君说:

    “过来,我上你这来,你上我那去。”

    此时,他的笑容又迅速换成一脸的庄严。

    李祥君挪了过来,到陈思静的身边。见了这情状,翟景波满意地露出笑容:“哎,这才象样。”

    他随即一咧嘴,一点头,一挤眼。

    陈思静说:“你聪明,尽欺负老实人。”

    翟景波不答应了,拍着陆洪福说:“哎、哎、哎,校长。”

    陆洪福打断他的话道:“别哎哎的,我不叫哎。”

    翟景波刚想再说下去,菜端上来了。陈思静忙夹了一块凉皮放在他的碟里说:

    “快堵上!”

    翟景波点头笑道:“堵上,堵上。”

    他端起碟,把凉皮扒了下去。

    杨玉宾依次把刘玉民、翟景波、和王子轩的酒杯斟满,最后也把自己的满上了。陆洪福站起身给不能喝白酒的倒了啤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后,朗声说道:

    “各位老师,忙忙碌碌一上午,阅卷批分太辛苦,现在咱们开怀畅饮。这样的机会不多,大家多吃多喝。”

    他带头抿了一口。刘玉民酒进了喉咙,润了嗓子,话就多了起来:

    “校长,白酒这块你不用cao心,你把自己的嘴管好就行了。我旁的本事我没有,课上得不咋样,就是喝酒不用掂记。”

    陆洪福道:“谁说你课上得不咋样了?自己说的噢。不提那个,吃酒喝菜。”

    说罢,陆洪福夹起一根炸鱼。刘玉民嘴巴占了便宜,眼睛亮堂了,也顺势夹起一根炸鱼来,整个放进嘴里。

    并不因为几人逗嘴就生份,气氛反而更活跃了。说说笑笑间白酒已进了一瓶,喝白酒的几位都有幸福快活的笑容在脸上,彼此亲呢地礼让,仿佛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翟景波忽然粗鄙地一笑,因为他看见刘玉民仔细地端详着一个卵形的鸡的物件。他说:

    “这个你吃正好,滋阴补肾强身健体。你家嫂子也愿意让你吃。”

    刘玉民眼睛一翻:“狗屁话!”

    杨玉宾扫了一下几个女老师,暗笑着。几位女老师在一边听了,都答不上话。陈思静把脸埋在碗里,一心一意地对付里面的半碗饭。

    女教师们先下的桌子,李祥君也下去了。杨玉宾示意几位抓紧时间,不能拉长谈误了工作。

    陆洪福扒掉了最后一碗饭后不停片刻,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临走时叮嘱几位速战速决。

    李祥君和陆洪福一同出来,随后是陈思静和赵梅波。到学校后,陆洪福就一头扎进中心校魏校长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走起院来。中间的一个上身只穿一个大背心,背心的下摆卷起,衬衫拎在手里,胳膊脸上全是汗粒。李祥君此时正靠着墙乘荫凉,见这么一个鲁智深一样的人向这边走过来,觉得有趣。他不太熟悉这个人,只知道他外号叫大老猛。

    大老猛摩娑了一下剪得很短的头,大咧咧地嚷道:“这他妈的批啥卷,等天凉快了再说。快,刷刷刷,闭目哈赤眼地打分。孩子们不容易,咱们手下留情,学生心里也高兴。都他妈整个不及格咱们脸上没光彩是吧?”

    他打了一个嗝。旁边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看起来是他的同事的教师截断了他的话说:“瞎吵吵啥?叶大校长在里边呢,让人听了多不好。”

    大老猛猛可地提高了声音道:“他算个几呀,狗屁大个官,捧他是个人物,不捧他就是一堆狗屎。”

    大老猛喝高了酒,脖筋突起,面色赤红,不断地撩起背心擦汗,弄得背心潮湿肮脏。他的这番话被办公室里的叶吉平主任听得清楚,他蹙紧了眉头,却不好发作。大老猛的校长也坐在那儿,听外面大老猛说浑话,脸上挂不住,几步跨到外面,对正在笑嘻嘻地同一个老教师侃浑话的大老猛说道:

    “克礼,少说点行不?那酒在酒瓶里装着老实,怎么到你肚子里就不老实呢?”

    他不出来制止,事情也就过去了,岂料他这样一说反倒惹起大老猛的不满:

    “你啥意思?我喝了,没少喝,你不爱听,不爱听拾撮狗毛把耳朵塞上!”

    大约是两个人平素里也不大和睦,或是大老猛酒劲支的,他的话越来越不中听,最后竟破口大骂起来。

    大老猛骂做官的不关心下属,不关心学生,一切唯成绩论,一张卷定乾坤;也说教员苦,整日的上课,可老爷们在干什么,在吃、在玩、在乐……他的话东一句西一句,不完整,破碎凌乱,有些就像是泼妇在骂街。叶吉平主任实在气不过,铁青着脸从办公室出来,质问他。但大老猛并未退缩,继续他的表演,不过脏话没有了。他嗓门大,底气足,肚皮忽闪忽闪地象一块醒好的大面团。叶吉平主任奈何不了他,就又钻进屋里,重重地摔了门,表示他心里的愤怒。

    这大老猛耍了半天,酒从汗毛孔里渗出来,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也许是吵累了,最后索性躺倒在地上,闭了眼。过了一会儿,他发出鼾声,睡着了。这一场热闹看得李祥君目瞪口呆。

    下午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批完的卷子都交到教育办,由教育办成员和校长把卷子重新按班装订,再汇总排名次。

    陆洪福叮嘱杨玉宾这两天勤到学校去看看,因为工友老黄白天不守铺,常常离开学校。

    十七号,学生到校,领暑假作业和通知书。一学期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时间过得真快!艾荷101的大榆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