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
抱抱
“你吃过饭了吗?”他听到她嘟囔着问。 “还没。”他大脑宕机,回答全凭条件反射,大气都不敢喘。 她却还在醒神儿中,没有感觉到他的僵硬,依然是温软的语气:“那你饿不饿?就这么跑过来了……” “不、不饿。”霍培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结巴起来。 她奇怪地抬起头看他一眼,眼神在疑惑他怎么了。 肩头那点重量消失,他方才透过气来,大脑也能继续转了。 “你饿了没有?我去买点儿吃的来吧,想吃什么?”他准备站起身,却感到衣角被牵住。 他回头,正撞上她盈盈一双水眸,其中有浅浅的哀求意味。 “我不想吃。你不走,好不好?” 蝶翼般的长睫颤了颤,透出几分少见的脆弱。 他哪里还走得了,顺着她微弱的力道,坐回沙发。 “发生什么事了?”他意识到她情绪很不对劲,克制住将她一拥入怀的冲动,柔声问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异常。虽然每次他这么问,她都不会回答他,只是要他陪陪她。 许湮仍然攥住他的衣角,低头不语。 他实在担心,试探着伸手轻抚她的后背,“乖,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告诉我,好不好?我可以为你分担一些的。” 她嘴唇蠕动了两下,他听不清,耳朵凑近了听。“什么?” 好半天才听清——她声似蚊蚋:“做噩梦了。” 霍培风眉头皱得更紧,瞧着她:“做了什么噩梦?”竟把她吓成这样。 许湮只是摇头。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过荒谬,要说出来实在难以启齿,更何况是在他面前。 这些见不得光的秘辛,她只想烂在肚子里。如果可以,她到死都不想让他知道。因为她无法预知,若他知道了这些惊世骇俗的丑闻,探知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她。 若到那时,他还会轻松戏谑地笑称她“小许老师”吗?还会用这样怜惜的眼神望着她吗?还会冲她笑得那样阳光灿烂吗? 她如同痛恨自己无法选择法律监护人一样,痛恨着自己的出身。 最无法为外人道的是,她一边恨,却又一边难以抑制地怀念着自己的父母。可她说不清,究竟是许绍麒贪婪露骨的企图更糟糕,还是父亲无休无止的辱骂和母亲掉不完的眼泪更让她无法忍受。 还有就是…… 不,她不能说。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用厌恶的、看怪胎的眼神看着她。起码现在她在他心目中还是美好的样子,她怎么可以破坏掉? …… 还是没有资格了解她的心事吗? 霍培风表情难掩失落,片刻后嘴角勉强牵起微笑,安慰她:“嗯,你不用勉强自己。没关系的,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自从在福利院相识,至今快三年的时间,他还是没能令她向他敞开心扉。 他发现她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亲近的朋友,也不愿回应他人的善意,总是形单影只。有时眼神寂寥,有时失魂落魄,偶尔……他还撞见过她一个人躲着偷偷哭。 是完全压抑着声音哭。单薄的身躯小幅度一抽一抽的,眼泪挂满了小脸,那双能吸去他所有神魂的美丽眼睛盛满了无助和巨大的悲伤。那是他在所认识的所有成年人身上都没有见过的浓重情绪,牵扯着他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痛。 福利院里都是孤儿,但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似乎浑身都是秘密的女孩子。 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难过,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想走进她的世界,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开心一点…… 他总是千方百计地逗她说话,逗她生气,逗她笑,只要她别再是封闭沉默、面无表情的样子。 可是努力了这么久,她却依然把他挡在心门外,严防死守,不容他窥探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懊恼地低下头,习惯性地去挠后脑勺。这是他心情不好时的习惯动作。 许湮听他丧气地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半晌,他主动打破两人间尴尬的沉静,说:“你还没有吃东西,我现在就去给你买点儿吃的。你在这里等等,还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他站起身,许湮感到手心里攥住的衣角被逐渐抽离,好像他会从此远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 她内心泛起一阵恐慌,慌乱中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这令霍培风始料未及,忙回身望着她。 “怎么了?” 迎上她灼灼的视线,那一刹那,他的心跳都停了。 她眼里似有泪光,抿了抿樱唇,说:“你别走……” 霍培风不由哄她:“我不走,买了东西就回来。乖,听话。先再睡会儿?” 许湮仍不肯放手,软软道:“我昨天做了好多噩梦,醒来却什么都记不清了。可我,还是好害怕……你能抱抱我吗?”说完,她两颊腾起红晕,仿似因为羞赧,目光却依旧灼然望着他。 霍培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感到自己的脸颊也烧起来,脑袋都烧得发晕起来。 他听到自己说好。然后,她不等他完全展开双臂,主动偎进了他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了他劲瘦的腰,小脑袋侧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依恋他到了极点。 少女身上的馨香萦绕鼻端,占据了他全副心神。 那一刻,所有的懊恼与不甘都被轻易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