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到嘴的脏话憋了下去

    时针分针指向一点四十八，正是夜生活最精彩的时候。

    男欢女爱借着夜色浮沉，被摆上台面。角落里互相有意思的几对儿，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拥吻。

    台上DJ换了调，衣着清凉的女郎随即上台，掀起气氛的又一波高潮。音乐吵闹，昏暗舞池里跳动着的男男女女跟着节奏紧摇慢赶。

    吧台不远的卡座里，有人自岿然不动，双眼紧盯电脑屏幕，手指翻飞。

    周遭红紫灯光闪烁，映得她的脸明明灭灭。

    她算不得顶漂亮，妆容很淡，穿着有些古板的衬衫，光线下看不出什么颜色，只认得款式经典。领口扣子微开，露出瘦削好看的锁骨。巴掌大的脸上，五官清冷又灵动，此时眉间微蹙，泛出浅浅烦闷。

    细看起来，只能是个中上姿色的女人，跟满屋的漂亮女生比不算出众，坐在偏僻位置，存在感也很弱。

    但注意到她以后，视线又会不由自主地往她这里挪。

    这似乎是种魔力。

    她举起酒杯，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接着极快地扫视一圈周遭，继续“工作”——

    「谁说酒吧有帅哥有艳遇的？为什么我放眼望去一个没看见？」

    周可连发了十几条吐槽，其中夹杂无数表达愤懑的熊猫头表情包，内心之失望可见一斑。

    微信界面另一头，迟迟未回话的丁柔终于忍不住发来消息。

    「我尽力了。你那眼睛瞎了之后复明，凡夫俗子都入不了眼了，您能怪没好货吗？」

    周可冷笑一声，键盘敲击得略微用力，「不是跟你说了别提畜生？」

    丁柔飞速撤回说她眼瞎的那一句。

    丁柔：「实在是您非要跨越大半个祖国寻艳遇，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周可：「你不是说门清？」

    丁柔：「话是这么说，但那也是我的审美嘛。再说了，都这么长时间了，酒吧里的小年轻一波又一波地换，难免青黄不接些。世事难料啦。」

    台上那位DJ又放了首劲舞曲，一群人手高高举起，摇头晃脑跟着叫唤“嘿！”。

    凭心而论，氛围是挺好的，但周可完全无法感同身受，她只觉得吵闹，以至于恨不得顺着Wi-Fi爬到电脑那头，给当初明明打包票，如今却反水说世事难料的人两拳。

    早知道拼死拼活赶完案子，只换来这么无趣的旅途，她就该躺平慢慢来的。

    周可退出电脑微信，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拿起桌角的杯子微微晃动。面上一片气定神闲，心里已经在飞速计算今晚的消费总额。

    边卡消费最低六百，她挑了周五，选的还是中间的黄金位置，低消要两千三。

    钱倒是花了，男人愣是没看中一个。酒全送漂亮meimei了，一晚上下来女孩子微信倒是加了一堆。

    周可合上电脑，再度审视热闹的大厅。每个人都被带动着，用近乎耳聋的音乐做掩护，尽情宣泄释放着另一面。

    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只是让她像这些人一样，她又做不到。

    也许是职业的原因，不管任何时候，周可都保持着一份理智和清醒。

    就算是发现钱诚险些睡了别人的时候，她也是快刀斩乱麻，迅速换了住处。出差回来后，顺带着兑换年假，订票、订酒店、订行程一气呵成。

    这段持续了近一年的恋爱，最后以一地鸡毛收场。

    实际上早在几个月前，周可心里就已经有了分手的心思。

    钱诚很符合她的择偶条件，个子高，身材好，还没谈过恋爱。

    虽然一开始青涩但进步神速，这些年来在压力大的时候也替她排挤过很多过剩的精力。

    这样很好。

    只是她的耐心一向不怎么样，很快就厌倦了这个人。但又没有什么借口可以分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下一个床伴，于是一拖再拖。

    她的思路很简单：能爽一次就是一次，等钱诚主动甩她还可以断得干干净净，省去很多“纠缠”的精力。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钱诚竟然这么“争气”，直接把她送上了道德高地。

    还有什么比被绿更能理直气壮的分手理由呢？

    总的来说，这次“失恋”只能算她开除了一个性伴侣，论起感情伤害，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挺不服气。

    钱诚算哪根葱，就算自己定义成床伴，那他怎么就敢跟别人搞到一起？何况在他看来，他们甚至还是恋爱。

    要知道，就算她厌倦了也还是遵循着恋爱里的道德，连重出江湖撩人都没有，所以钱诚凭什么？

    周可思绪一路跑偏，也不知道是因为今晚喝的酒有点多，还是回想起往日有些难耐，她心头又涌现出几丝烦躁。

    这种烦躁在冒冒失失绊倒在桌边的人撞到她胳膊，以至于杯子里的酒尽数洒在胸前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你好，请问你还记……”

    太阳xue一阵阵跳动，心情欠佳的她听到如此蹩脚的搭讪开场，更觉得有股无名怒火从心头一下涌起窜的老高，怒骂道：“你有毛……”

    到嘴的脏话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生生咽下，憋出句干巴巴蹩脚的口音——“毛......冇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