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炒芝麻(五更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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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家了。 一个小城市里的村镇,先坐飞机到省会,换动车到这个小城,再摇着大巴和公交回到村里。 当时同村去当兵的不少,很少有坚持到底的。他好像一下子成了村子里数一数二的青年,路过的狗都要叹一声这家的娃在为祖国人民安而奋斗。 其实他只是一粒小芝麻。 不管是不是吊车尾,他努力坚持下来,后来退伍,镇政府给他排了一个不错的工作。 可正因为太不错,直接被抢走。他一天活没干就调去村里,出面人还好商好量说最多就占五年,位置上要来的同志多么前途无量背景雄厚,上去了不会忘记给好处的。 他不想给人腾位置,可是不腾不行。 小地方的人真心为他高兴,看看,当兵回来就是出息,大人物都上门结交啦。 他气得跑了,受不了在这口小锅里拥拥挤挤两面翻炒、未熟先焦。 他就算要焦,也要先在大锅炒出香味来! 他去到最著名的首都,可工作机会实在不多。大城市从不缺他这样的小芝麻,一大锅密密麻麻地均匀翻腾,焦不了、也熟不了。 多亏他长得不错脸皮也厚,不介意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副业。顺利主业副业一把抓。 他的工作很少,很闲但很富。最早时候让他上门搞副业,抱着必被瞧不起的心态去了,做起来才发现根本不会,老板很自然很温柔、而且很爽;虽然做完被“捉仠”,吓得他以为卷入什么豪门争端尔虞我诈笑面藏刀,紧张得要死,但依然没有,甚至和对方差点磕一个;到最后竟轻轻揭过,工资照发。 差点和他对磕的叫蒋勤,是他名义上的老板,看起来日子也挺难过,是他的错觉吗?看谁都是小芝麻。 后来他拿着高薪,不是看孩子就是当司机。有时候真想求求老板给点副业吧,又觉得自己太占便宜… 服务的老板是个神秘而寡淡的女性,又飒又温和,没有距离感。还养一个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这孩子的身份在有些人嘴里说起来挺难听,但徐阳觉得优秀极了。他小学刚毕业那会儿还在河边追蛤蟆,这小孩已经参赛领奖一条龙,上课比他领钱还勤快。 提起上课就要说到苏启航,苏启航和他关系不错,主要因为他们的欲望不重叠。小苏是那种很传统的家庭出来的大学生,很穷很天真。他在那扯工资如何如何,小苏接话说教江立这样的小孩不拿钱都快乐。 还是太年轻。 小苏追江云追很凶,如果真的能称作“追”而不是“被玩弄”的话。 徐阳理解任何人喜欢江云,这是可以感同身受的,但不要钱的是真想不到,就连蒋勤也是万事“钱”打头,到后来实在不缺了才缓过来。 他觉得苏启航大学时候没饿死全靠江立。 又回到江立了。 江立,江立。他是愧疚的。 他对这孩子了解很深,身体维度、精神维度,他的身体各处都为其解决过性需求,能感知到孩子对mama的复杂感情。 他愧疚于江立对他坦然,也感恩江云对他的防备,令他此刻能毫无顾虑脱身。 老板让他看顾江立,他做到了。江立一直默认他的监视,有事时候为了不让他难做特意支走他。 但他是十二年的兵,怎么会发现不了江立装了监控,怎么会察觉不出家里多了江云的东西呢。 老板特意回来一趟拿走相机已经很能说明态度,他有千万种方法保护剩下的东西,但他偏偏要用自己的职责。于是,很顺利,他被辞了。 他不去想这对母子的关系失去他的润滑会变如何尖锐,就当小孩把他宠坏了吧,他想任性一次。 这几年他赚了很多钱,按理说这颗小芝麻总要被炒出香来,可是他自己闻不到。 香味不是给自己的。 他的感情太远,自己都不敢承认,精神都要不正常。 还好他走了。 刚回来时在村口就有人拉着他攀谈,一直留在村里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出过这个小城,北城对这些人来说远在天边,他这枚滋滋冒香的熟芝麻成了这里最有底气的人。 他从别人脸上看见自己的香,这才恍然大悟,在北城他不是闻不到,而是是真的不够香,小芝麻太小了,总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这天他正摘菜,遇到周五下班来看望父母的邻居家小伙,小伙在城里打工,对首都格外感兴趣,兴致勃勃八卦。 他回答,在北城聘用他的是女老板,养一个很厉害的娃娃,能保送城大的那种。 对面问,女老板?给你那么多钱老公不会生气吗? 他说,没有老公,老板自己不厉害怎么养出厉害的娃,老板还比他年龄还小呢。 对面问,这样小?资助的娃吗,村里的娃这几年也有人来资助啦,好人真多呀。 他说,差不多,我很喜欢老板,很敬佩那小孩。 对面不起哄,安慰他,怪不得这么赚钱还要回来,喜欢这样的人真不好受。 徐阳摸摸喉咙,没说话。这里吞过江立的性具,很大,很热,这不是敬佩该有的悸动,不禁暗暗嘲讽自己说话还带互文,自欺欺人。 面上却说,不是啊,回来要为人民服务的嘛。 回到家发现多一个人,顶他位置的那位跳上去好几级,比约定快多了。如今才四年,也不再傲慢,听说他这回不走了,连忙拎着礼盒来,称兄道弟。 邻居见了刮目相看,笑着溜走。 徐阳不在乎,江云有段时间很活跃,他给她专职当司机,见过很多厉害的老板和领导,常常是平淡得看不出厉害。别说这些人,连江立这种正青春的少年都很低调,少有很昂贵的配饰单品。 他很想说兄弟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看着礼盒,忍住了。 他是俗人,收礼不讲难听话。 俗到做了几次爱就会爱上别人,又耻于此而逃跑。 既不从欲,也难从心。 他留那兄弟在家吃晚饭,mama在灶台前和趴窗台偷看的邻居小伙争执烧的饭多一个人够不够分。他去端菜,焖排骨上面撒了一把熟芝麻,mama笑看他,“香不香?趁现在多吃点,过几天可没闲情烧了哦。” 小伙捧场:“好香好香啊~” 熟芝麻颗颗分明,附着在闪油光、挂着酱汁的排骨上,每一粒都像被炒熟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