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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眼中,我的弟弟是我家庭的破坏者,同时也是一个可怜人,孤独者,死了妈,被爹接回来受罪。

    我没资格要求我妈怎么做才算是正确,她有她的情感和愤怒,总得有个人来承受她无法倾诉的悲伤。我爸已经很少在家待着了,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似乎总是在错开来。

    这让她平静的内心更加窒息。

    我只能见缝插针地安抚着我妈,顺便拉扯一下被抛弃的高诚。

    至于我爸,我为什么要理一个把什么麻烦都丢给我妈的废物?

    时间过得很快,我已经高三毕业了,完全比不上跟赵可儿那吓人的成绩,勉强上了个211师范。

    我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生气,连我爸也连夜赶回来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单纯不想接手他们的公司。

    我其实是挺没志向的人,不想太累,只想舒舒服服地度过余生,找个人嫁了,生个孩子,有时间就去陪陪外公外婆,多惬意啊。

    说实话,我还得感谢半路杀出来的高诚,因为他,我能松口气。

    起码我家的公司有人继承了不是?

    我妈气得红了眼睛,我爸倒是沉默着思考着对策。

    我看向他:“我只是不想继承公司,但该是我的还是我的,别打什么歪主意。”

    高诚适时走了下来。

    一年了,他的眉眼开始慢慢张开,灵动的大眼变得有些锋利,少了些脆弱,却还是楚楚可怜。

    他站在爸妈的面前:“公司还是jiejie的,我只是替她打工,我知道的。”

    声音虽清弱却足够坚定。

    后来不知道我妈搞了什么合同,非让高诚签字,我爸一反常态地跟我妈吵了起来,说什么这样对高诚不公平。

    我妈笑了:“公平?高棋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属于然然的东西,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公平!”

    我也挺佩服我爸的厚脸皮的,居然有脸提公平,他最应该公平对待的,是我妈。

    让人惊讶的是高诚毫不犹豫地抢过纸笔签了字,没有一丝动然。

    他站在我面前,可能太瘦了吧,我还是觉得他小小的。

    他笑了:“jiejie,带我去喝奶茶吧。”

    变成这样纯属意外。

    一年的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莫名其妙碰到惨兮兮的高诚。

    要么就是被人揪着欺负,要么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乱转,要么就是红着脸不敢和别人争辩,被人骂得差点哭起来。

    我服了,他好歹有我爸的血脉吧,怎么娇气成这个样子?他妈是得多娇弱才把儿子也生成这个“林黛玉”?

    最可气的是他的身体似乎是以前没养好,很容易生病,吃药也压不住,还是他老师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他看病我才知道。

    而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什么也不说,非要把自己弄死舒服。

    咳嗽了不说,受伤了不说,发烧了不说,被车撞了还不说。

    我妈虽然不欢迎他,但不至于让他去死,只能让我接手照顾他。

    我爸?哼,一个电话打过来过问了几句就还是交给我了,也不怕我趁机把他这个宝贝儿子给弄死。

    我最看不得他这个要死要活的样子,你说他要是弄些幺蛾子刁难我,想和我争争家产我还能狠狠心真把他弄死。

    结果他就是一副什么也不关心,胆胆小小的样子,受伤了就自己躲起来舔舐着伤口,还每次都被我撞见。

    真是让我很烦躁。

    然而每次烦躁完了还得替他收拾烂摊子。

    明明以前最容易惹麻烦的是我,结果我现在成了在后面扫地的老妈子。

    然而人是会得寸进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叫了我一声“jiejie”我没反驳,他就一直叫下去了。

    好吧,我缴械投降。

    他还是怂怂地跟在我身后,却少了拘谨与疏离。

    我妈只问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她今晚有时间,可以给我做点儿好吃的。

    “……糖醋排骨吧。”高诚喜欢吃甜的。

    我妈只淡淡瞟了他一眼,应下了。

    最了解我的就是我妈,我喜欢吃辣的,不喜欢甜的,她知道却也没拒绝。

    我知道,她只是反应过来了,不想再多做什么惹自己烦的事儿。

    忍不住嘴馋,出门后就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烟雾缭绕,高诚不适地咳了咳,却也没多做表示。

    想了想还是抽了几口就熄了。

    带他走进了最常去的奶茶店,点了他最喜欢喝的巧克力奶茶。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没有语言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共同话题。

    最多的就是我骂他又或是教育他的话。

    正当无聊地看着窗外打发时间时,赵可儿放大的脸庞吓了我一跳,她站在窗外胡乱比划着手,像个大傻子。

    我笑着招手让她进来,没注意对面那死死盯着我的眼神,带着些冷风,让人凉飕飕的。但一转回去,他就又变成乖巧的模样了。

    赵可儿一进来就直奔高诚去了,左捏捏脸,右摸摸头,一脸花痴:“哇!你弟弟还是这么好看!哎哟!当我的童养夫吧,我家有钱!”

    我一脚踹过去:“我家没钱?”

    她娇滴滴地坐在我弟旁边:“这不一样嘛。”

    眼看着她又要对高诚上下其手,我连忙说道:“程齐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回来就回来呗,关我啥事儿?”

    要说心大还得是她,当年她和程家小公子打架,把人家打到ICU这笔账她忘了人家可没忘,不在国外好好呆着,还考上了和赵可儿一样的大学,要说不是来报仇的鬼都不信。

    见我有些担心,她不在意地挥挥手:“姐是谁?姐是传说,不要爱上姐。”

    我:“……”

    高诚乖乖坐在旁边喝奶茶没插嘴。

    他胃口很大,给他多少吃多少,我都怀疑他肚子是不是无底洞。

    便把自己刚点的蛋糕推给了他,他高兴地接下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自从知道我对我家这个私生子并没有太多的怨恨之后,赵可儿就每天打着找我玩儿的幌子想要翘墙角,一会儿一个“jiejie带你去玩儿啊”,“jiejie给你好吃的”,“去jiejie家吧”。

    我开玩笑地命令高诚:“不许叫别人jiejie。”

    他还真听我话,只叫可儿姐,就是不肯松口叫jiejie。

    赵可儿撇了撇嘴,掏出包里的辣条一口一个。

    去大学之前,我叮嘱了高诚一番:“有什么就对家里保姆说,我妈……你让着点儿,好歹我这一年也算当了个不称职的好jiejie,家里出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怕我妈是不会想打扰我的,听到了吗?”

    他点了点头。

    那一天,他胆子大的冲上来抱住了我,太用力,让我有些窒息,使劲拍了他一巴掌才松开。

    别说,养了一年有感情了。

    ……

    我就知道程齐回来没好事儿。

    我跟赵可儿的大学离挺远,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当时我正在卸妆准备睡觉,结果接到消息的时候衣服都来不及换,叫了家里的私人飞机坐过去才勉强早到。

    赵可儿正抽着烟坐在医院门口吹着夜里寂寞的风——得,在那儿装逼呢。

    我松了口气,走过去就给她一巴掌:“干啥呢?不是说进医院了吗?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她“嘿嘿”笑了两下:“不是我,是程齐。”

    “你又把他咋了。”

    “家里让我和他联姻,我不干。”

    “于是你又和他打了一架?”我坐下来陪她吹着冷风,妈的,冷死我。

    她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没有,他……他……”憋了半天没下文。

    “说话!”

    “他……他威胁我……”

    “啥?他威胁你什么?”

    赵可儿咬着嘴唇半天才说:“他说我不嫁给他他就自杀,然后我就犟着说不,然后他就,他就……”

    我忽然觉得自己半夜惊动了家里人连夜赶过来很傻逼了。

    我抿了抿嘴:“他自杀了?”

    赵可儿点了点头,似乎很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说实话,他们两个我都不理解。

    程齐是不要命了还是疯了,娶一个差点把自己搞死的女人,赵可儿也是,还真把人家逼的进了医院。

    服了,什么奇葩。

    我气笑了,带着一张妆都没卸干净的脸。

    赵可儿睁着大眼睛甩着双马尾:“要不我给你开个酒店睡觉?我看你似乎很毛躁啊……”

    因为他俩,让我的大学之旅变得很繁忙。

    一会儿赵可儿在那儿闹着要流浪天涯出走,一会儿程齐在那儿发疯非要娶赵可儿,尼玛真牛逼。

    他们家人也不消停。

    这订婚迟迟定不下来。

    赵可儿差点被抓回去暴打一顿。

    我在外面住,一个长得还行的学长总是每天送我回家,说我女孩子家家的不安全。

    我笑了,我要是真看上他了,不安全的是他。

    这天,学长留在我家喝茶,门被“砰砰”敲响了,一开门,是一脸凌乱的赵可儿着急忙慌地走进了我家,直接无视学长这个人,掏出我抽屉里的烟就抽了起来,我气得想给她一拳,妈的,好不容易营造的淑女形象就这么被她毁了。

    我干笑着打哈哈:“学长,那个,这是我从小玩儿到大的朋友,经常放假来我家玩儿,所以就把烟啊这些放到我家了。”

    学长表示理解,温柔地叮嘱我这些那些的就走了。

    “你想勾搭他?”

    “去去去,多难听!这叫愿者上钩。”

    赵可儿吐出一口烟:“长得不错,性格也好拿捏,你真打算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这不符合你啊!”

    “结婚的事儿还早,就不想和你一样,最后只能听家里的和莫名其妙的人结婚,还不如自己先找一个好掌控的,以后生活还能轻松点儿。”她给我烟,我拒绝了。

    “有味儿,容易被闻出来。”

    “也是,为人师表,可不能再这么堕落了。”赵可儿熄灭了烟,一起身倒在我家沙发上,就这么安详地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我妈的连环轰炸吵醒了。

    她单刀直入:“赵可儿在你家?”

    我:“怎么了?”

    “赵家人差点找疯了,你让她快点回家,程家小子在她家闹呢!”

    我连忙起身跑到客厅掀了她的被子,给了她几巴掌把弄醒,她还迷迷糊糊地:“干什么呢?”

    “快回家!”

    “哎呀我不回去,烦!还要被打!”

    “我妈说程齐他哥程浩要把你家那个啥子公司强行收购了,这些我也不懂啊,听我妈说挺严重,你快回去看看。”

    她鲤鱼打挺一个起身,风一般打理好了一切就开门要走了,急急忙忙地说:“你爸我走了啊,感谢儿子的收留之恩,来日相见!”

    “滚!”我把外套扔给她。

    然而这一天似乎没有消停的,白维维给我打了个电话:“喂?然儿啊,我到你家楼下来接你了,你要不现在回你妈那儿一趟?”

    我皱着眉头:“你有病吧来我这儿接我回去?”

    “哎,”那头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妈没有把事情告诉你,我就知道。”

    “知道个屁,说人话!”

    “你外公外婆知道你弟的存在了,好说歹说瞒了三年,结果不知道哪个官员想着拜访一下你外公老人家,聊着聊着就把这事儿顺出去了,啧,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反正那个官员的官路是没了,你妈差点被气死……”

    剩下他叽叽喳喳的废话我没再继续听下去,什么也来不及收拾就急忙坐电梯下去了。

    白维维非常sao包地染了一头白发,得亏他长得好皮肤白,不然就是车祸现场。

    他倚在跑车上等着我。

    我直接推开他进了副驾驶:“快走啊,愣着看哪儿呢?”

    “哦哦……”

    白维维的嘴比赵可儿碎多了,赵可儿只是喜欢犯贱,他单纯话多。

    “要我说那官员就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你妈哪家对手,反正公司也出了点问题,老一辈的古董在那儿说什么要让男娃娃当家,你外公直接让人把高诚给绑了,你外婆也吊,直接动用自己手里的所有股份,还亲自到董事会表态,谁要是再敢说你不是第一当家人她就给谁好看。”

    “你别说,你外婆大小姐的劲儿是真牛。”

    “还有啊,赵家也不消停,赵可儿回去就被锁在家里了,程齐就这么冠冕堂皇地住在她家看着她。”

    “好像是赵家不知道哪个路子出了问题被程家抓住小辫子了,赵可儿他爸也没办法。”

    “你说说你俩,真就贵圈事儿多,不像我,听家里的安排就是了,啥事儿没有,让我结婚就结婚,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看我活得多潇洒。”

    我翻了个白眼:“你这叫猪,让你睡就睡,让你吃就吃。”

    白维维:“……”

    到了家,白维维也不敢多待,叮嘱我几句就麻溜地跑了。

    他非常怕我外公。

    别说他,家里外面就没几个不怕的。

    深吸几口气,我推开了大门。

    陈叔已经把我回来的事儿告诉他们了,所以当看见我出现的时候也没太震惊,就是气氛莫名凝重。

    外公外婆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我妈坐在旁边,我爸跪在地上,旁边是爷爷奶奶。

    我跟爷爷奶奶不亲,因为我不是男孩儿。

    这下他们高兴了,有个孙子了。

    不过高兴不了多久,一看就知道外公外婆很生气。

    我进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争执。

    爷爷奶奶在那儿嚷嚷着把他们的孙子交出来,我外公冷着脸不说话,我外婆倒是一改在我面前的慈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孙子?你们还有个孙女记不记得?啊!什么时候小三的孩子也能进门了!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儿子最好给我们个解释,否则没完!别忘了,他们这个公司我和老头子前前后后帮扶了多少!公司一大半股份都是我们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蹦跶?”

    这话说得不错,爷爷奶奶家顶多就是个暴发户,上不了大场面,天平一边倒,所以我说过,高诚争不过我。

    “外婆。”

    见我回来了,外婆马上抚平了滔天的怒火,朝我招招手:“然然过来,来外婆这儿。”

    我来到他们身边,第一时间把手放在了mama的手上,见她有些哭红的眼睛未免心疼。

    更别说我外婆这个护女儿的劲儿了,差点又骂起来。

    不过先开口的是我爸。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然然回来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

    一开始,我家是很幸福的,哪怕再忙,爸爸mama也会抽时间出来陪我去各种地方玩儿。

    直到我妈抓到了他和其他女人在床上zuoai。

    我妈是很爱我爸的,爱到这么久了,还在为自己的不离婚找借口,其实就是舍不得,离不开。

    我也怀念他还一心一意放在我们这里的时候。

    他扔下惊天大雷:“我可以现在就把公司所有股份转让给然然,但要求是不离婚。”

    爷爷奶奶在旁边急疯了:“那诚诚呢?那是你儿子啊!你好不容易有的儿子!”

    他看着我妈:“不离婚。”

    我妈低下了头。

    外婆抱了抱自己已经有些年岁的女儿:“mama永远支持你。”

    终于,外公拄着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一锤定音:“什么也别说了,股份我们不稀罕你的,离婚!”

    终于,破碎的玻璃终于自由了。

    岌岌可危的家庭终于彻底分崩离析。

    我想,我是爱我爸爸的,可我更爱我妈,她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