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味的接吻

    七月赤日，流金铄石，公交车排出的尾气在空中形成波动的热浪。

    头戴鸭舌帽的少年从树荫下走过，来到一扇自动感应的玻璃门前。

    周末的图书馆十分罕见地坐满学生，以往要么空旷无人问津，要么端坐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细读一幕幕几近模糊的故事。

    Ryota找了半天，才在一个靠窗的角落找到位置。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准备插上电源查询资料，却发现墙壁上没有插头。

    这里并非大学图书馆，而是一处给市民提供书籍阅读的公共图书馆，所以设施什么的要稍微简陋一些。

    Ryota叹口气，又把电脑装回书包，本来打算坐电车去往学校的图书馆，却考虑到晚上要给Hiroaki做饭，怕来回车程太远，耽误时间，便在家附近随便找了个图书馆落座。

    这学期选的课程较少，没有太大的压力，只要分数及格便可。

    来京都上大学之前，家里的哥哥就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每学期的选课尽量合理分配，最好不要将所有的课时集中在一年，这样不仅可以轻松一点，还可以有多余的时间去到外面兼职赚取学费。

    他吸取经验，铭记于心，在选课前思虑周全，把每一年需要做的事提前安排妥当，奈何他的专业课太过严苛，有些要上满两个学期的课时才能修完，为了能兼职，很多重要的专业课都被他拖延到了大二。

    如果下一学年无法兼顾学业，他会果断放弃大阪的兼职，搬回京都居住。

    傍晚的夕阳像被筷子戳破的溏心蛋，冒着红黄色的热气流散在濒临晦暗的天际。

    吃过晚饭，把厨房收拾干净后，Ryota打包厨余垃圾，盘算着回家时带到楼下丢掉。

    Hiroaki坐在沙发上幽怨地注视着，突然走上前从身后抱住腰，将脸埋进背心深吸一口气，撸猫似的蹭了蹭，然后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地凝视。

    背部的热痒让装垃圾的手一顿，面对恋人的撒娇，Ryota忍俊不禁地回过头。

    结果看见一张唇色发白的尖瘦脸用下巴抵在肩头上，低迷地说：“你最近对我好冷淡。”

    Ryota赶忙放下手中的塑料袋，转身安慰道：“对不起，最近要复习，忽略了你，等考试结束我会每天都陪你。”

    Hiroaki扯动干涩的嘴角，难得有了笑意，却又听说：“在这之前要等我先回家一趟。”

    喜悦的帅脸瞬间垮到地上。

    “回福冈吗？回去多久？”

    “最少三天。”Ryota背过身继续装垃圾。

    “mama昨天打电话来说很想我，问我什么时候放暑假，我告诉她等下周考试结束就回去看望她。”

    “哦…”Hiroaki若有所思地放空自己，所有恋爱小情绪归为零碎，只剩亲密无间的家庭画面，他伸手抚摸圆润的后脑勺，贴近耳朵柔声地说：“等你回来我们去清水寺约会。”

    说话时的吐气像有人拿发丝挠耳朵，Ryota偏头躲了躲，笑着看向他：“我承诺过你就一定会去。”

    参杂俏皮的灿烂笑容是Hiroaki最抵抗不了的，他再次从身后抱住香软的身体：“今天晚上留下来过夜吧。”

    “这个不行，书本上的知识还没有复习完。”

    “可是我一个人在家好寂寞哦。”

    Ryota没有回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见把人留不下来，Hiroaki脑子一转，另辟蹊径：“我去你家吧，陪着你学习。”

    Ryota犯难地眨眼睛，有些动摇，但依旧不肯松口：“我觉得...我们还是等考试结束了再一起过夜比较好。”

    他昂起头给个烂漫而恬静的微笑。

    铁了心要一起过夜的Hiroaki才不吃这一套。

    他松开抱在怀里的人，不悦地皱眉，摆出一幅既没耐心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等考试结束你就回福冈了，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见面。”

    说着压低少有的清透嗓音：“我去你家不是为了zuoai，只是想陪着你，看着你，然后抱着你入睡，没有你的夜晚，我根本睡不着，一直在想你。”

    耷拉的眯缝眼，偏肿存在感低，常常面无表情，看不穿此刻的喜怒哀乐，可一旦有动静，他的深情便附着忧郁，仿佛电视剧里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男二。

    Ryota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却发现暗藏的理由羞于启齿：“是怕你在身旁...我没办法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刚在一起时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zuoai次数的越多，越发觉容易上瘾，只要一摸屁股或是捏奶子，哪怕身穿盔甲也立刻弃械投降。

    “想zuoai是吧！”Hiroaki直白地总结话里的含蓄，语气笃定诧异又莫名兴奋。

    Ryota听完一愣，脸颊瞬间烧起来：“才不是呢。”

    他心虚地抿紧唇，把装满厨余垃圾的塑料袋打个结。

    想去沙发上拿书包回家时，身后的人忽然抱住他的腰，用胯抵着他的屁股，腻歪地在后脖颈上落吻。

    “明天周末，还有一天复习时间，晚上就休息吧，我这几天被晨勃折磨得快疯了，都不用设置闹铃叫醒自己...”

    精心包装的欲望三言两语就自动现出原形，Ryota噗嗤一笑，但很快克制住恢复成无辜表情。

    他扭过头，用温婉的博多口音拦截性欲高涨的话：“你刚才说和我见面不是为了zuoai，是骗我的吗？”

    “啊？”Hiroaki抬起头，跟吃饭太急被噎住了一般，叫喊不出来，只能木讷地干瞪眼。

    Ryota失望地转过头去，暖白饱满的苹果肌轮廓正悄咪咪地往上扬。

    腰间的手松开了，前后矛盾的甜言蜜语确实像在骗人，Hiroaki盯着误以为生气的侧脸，心乱如麻，不知所措，身体里的血都冷却了一半。

    他真的有在思念Ryota，每晚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他。

    不能随时随地zuoai的痛苦导致晨勃史无前例的严重，开过荤的胯间鸡儿翘得比脸还高，肿得比水泥还硬。

    他是因为喜欢他，才老想着zuoai，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他没有这种感觉吗？

    “我走了Hiro。”

    Ryota走到玄关穿鞋。

    屋内的人坐在沙发上抽烟，没有回应他。

    玄关离客厅隔着厨房的灶台，视线受阻，看不清沙发处的实貌，Ryota探头朝里望了一眼，又喊了一声Hiro，然后才听见走近的拖鞋声。

    “路上小心。”

    闻声赶来的送别带着不舍，也怄着一口气。

    在Hiroaki的观念里，他不会有错，笑脸换笑脸，怒脸兑怒脸，凡事讲究公平。

    –

    窗台的绿色盆栽晒黄了好几片叶子，仿佛超市里的鱿鱼干，长条的枯萎状挂在花盆上。

    Ryota惋惜地拔下来，为它多浇点水，弥补这几天太忙而无暇顾及的愧疚。

    他之所以佯装生气，完全是因为Hiroaki过于执拗，如果态度不强硬一些，很可能就架不住糖衣弹炮的猛攻，张开红菊迎rou棍了。

    不管是情话还是sao话，他都要坚守阵地，虽然他也想做，但是！他要好好复习，把学分拿到手！

    一切等考试结束后再想法子补偿Hiroaki。

    下定决心的少年盘腿坐在矮桌前翻阅书本，熟记知识点。

    期末考要进行一周，专业课加上选修课一共九门课程，他从上周就已经开始在暗自复习，截止今时今日复习了四门，速度已经够快了，却还是赶不上后天周一即将开考的急迫。

    “叮——叮——”

    自带电音的门铃颤颤巍巍地传到内室。

    傲游在知识海洋中的Ryota回过神来看向门口。

    好奇是谁的同时，放下签支笔站了起来。

    他透过猫眼瞄了瞄，眉间微皱，不是给了钥匙吗，怎么还敲门。

    尽管如此，某人独享的甜蜜笑容还是不假思索地浮现嘴角，赶紧开门。

    门外的人呆呆地站着，头发长出一寸黑，彻底褪色变成黄调的金发，像套了一顶毛线帽子，在强光与暗夜的交融下覆盖半张脸，唯剩惨白流畅的下颚线和红如珠子的圆唇。

    他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改往常迫不及待地捧脸索吻，而是定住了，整个精气神都消失不见了。

    Ryota笑弯眼睛，调侃道：“睡不着吗？”

    对于Hiroaki的到来，他意外又惊喜。

    然而被阴影遮掉的眼睛满是迷惑和诧异，僵硬地眨了眨。

    Ryota不生气吗？

    “进来吧。”

    灵动的身板蹲下为他拿出拖鞋摆在地上。

    走到里屋时，Hiroaki终于憋不住故意伪装的冷酷开口说话了。

    “我买了草莓你喜欢吃吗？”

    “什么？”Ryota坐回矮桌前，瞪眼盯着一盒露水还未干的白色草莓。

    “这个很贵的！”

    据他所知小小的一颗就要七百日元。

    Hiroaki朝桌右侧的人瞥一眼，很是满意惊讶的反应，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透明礼盒，里面装了八颗淡粉色的白草莓，每一颗都是精致的独立包装。

    “路过超市看见打折就买了。”

    其实是Ryota走后，他焦躁不安，跑到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将整个谈话过程分析一遍，仍旧坚持自己没有错，但又忍不住害怕Ryota讨厌自己，离开自己…

    因为不够了解彼此，所以无论得到什么样的情绪都要仔细琢磨一番。

    他在喧嚣的街边感到空荡荡，想去找Ryota的冲动独占心房，于是踏入一家水果店，连价格都不看就买了。

    “我不能要。”

    上次搬家用的钱已经大费口舌地劝说AA了，现在又买如此贵重的水果，让人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诶？”Ryota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直视那双委屈到极点的眼睛：“我什么时候生气…”

    话还没说完，脑子当即闪过两人为了要不要一起过夜拉扯的画面。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也没有在生你的气，只是心急想回家复习，我知道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你很想念我，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可是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只和你待在一起，希望你可以理解。”

    随口说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也不来质问他的真实想法，或是辩解一下，反倒独自承受、胡思乱想。

    当真内心敏感，单纯得可爱。

    “原来是在捉弄我啊。”

    Hiroaki后知后觉是在开玩笑，也庆幸只是在开玩笑。

    他如释重负般坦然微笑，挪到书本堆积的那方桌沿，抱紧喜欢的人，不停地拿脸蹭秀颀的脖子，噘嘴亲吻奶乎乎的脸。

    “我没有在捉弄你。”Ryota被热情似火的拥抱弄得往后仰，控制不住地眨眼，开朗的笑声充斥整个房间。

    “今晚就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也不会做。”

    凑近的模样坚定不移，仿佛脱胎换骨，对天发誓，从此禁欲一生。

    Ryota看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倘若此刻赶他走，估摸着不会回家，而是流浪街头，借酒消愁。

    “好吧。”

    千辛万苦获得的过夜绿卡比中彩票还难，Hiroaki开心地拿起一颗草莓剥掉套在表面的泡沫网，咬上一口。

    “听说这个有初恋的味道。”

    草莓是农药残存最厉害的水果，吃之前一定要清洗，Ryota张嘴想提醒，却猝不及防地被吻住。

    湿润的唇贴上来，把草莓中奇异的菠萝香气灌进鼻子，酸甜味的舌头舔舐嘴角，滑入口中，带着涎水，泡软了娇柔的身躯。

    那双大手托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颚，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腾出一只手搂住肩，锁进怀里，让他无处可逃。

    Hiroaki撤出舌头，专注于嘴唇的触碰，亲得用力，亲得激烈，亲到毫无招架之力的头往后仰。

    占有欲极强的厚嘴像是要把两片笨拙又积极回应的薄唇嚼碎吃掉。

    满足以后，Hiroaki用高挺的鼻尖深沉地抵在软白的脸颊上，痴迷于接吻时的悸动。

    Ryota不敢抬眼看他，嘴唇仿佛着火一般，需要像刚才那般含在嘴里才能降温。

    低沉的嗓音将热气吐在他的肌肤上：“初恋的味道。”

    深情的语气蛊惑Ryota眼神交汇。

    仿佛在衣服的领口放入一只蚂蚁，默念咒语，让它爬到胯间轻咬，一直到后腰…

    桌上的书本懂事地闯进视线，如一盆冷水浇下，使他瞬间清醒：“我去洗草莓！”

    “啊？”打破氛围的活泼把Hiroaki整懵了，入戏的小眼睁得嘎嘎大，手足无措地看着马上要得手的人站起身去厨房。

    虽然有S倾向，但也不能暴力强迫啊。

    他不喜欢强迫。

    “等下一起泡澡吧。”

    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缓解尴尬。

    “我今晚不想泡澡。”

    又拒绝他。

    Hiroaki顶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从榻榻米上站起身，一面走向浴室，一面自言自语。

    “恋爱中泡澡的孤独男人。”

    故意抬高嗓量想引起注意的哀叹尾音被站在洗碗池边的Ryota听见，回头瞟一眼，低头偷笑。

    吃几颗草莓，放松一会儿，便再次投入学习当中。

    眼见快一点时，Ryota去到浴室冲澡。

    出来后，Hiroaki已经把床铺好了。

    他就穿了一条内裤，盖着凉被，侧躺着，一只手支撑脑袋，另一只拍了拍留出的位置。

    “该睡觉了。”

    擦拭头发的毛巾一丢，Ryota开心地卧进被窝里，明明很热，却穿着短袖和短裤。

    他像小宝宝一样扯来凉被盖好，天真无邪地看向一旁的人。

    Hiroaki伸手抚摸他的脸，散发阵阵蠢蠢欲动的燥热，他凑近索吻，还没到嘴边，就被过激的反应吓到。

    “灯没有关！”

    Ryota匆忙挣起身子，跑去把灯关了。

    “诶？要睡觉了吗？”黑暗中就剩Hiroaki两只耷拉的眼白乱眨。

    “是的，快一点了。”

    温和的声音由远至近，直到在身旁睡下。

    “可是我还不困，有台灯吗？”

    没人应。

    “Ryota。”

    依旧没人应。

    “睡着了吗？”

    Hiroaki躺下去，顺着枕头的方向，移到Ryota的身边。

    平缓的呼吸昭告着疲劳的人进入梦乡。

    怎么一次比一次快。

    Hiroaki心里犯嘀咕，但仍旧伸手把人抱住。

    每次一起睡觉Ryota几乎都是秒睡，上一秒还被抱在怀里聊天，下一秒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时，总爱侧过身子，将圆滚滚的屁股撅高。

    这把睡在身旁的人高兴坏了，跟揉面团一样使劲rua。

    其实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喜欢蜷缩着睡，这样能有安全感一点。

    好在睡得沉，不知道枕边人会怎么变态地对自己。

    以至于早晨起来发现脸上有精斑也不生气，只是问两句，然后红着脸洗掉。

    Hiroaki被自己设的闹铃吵醒，昨晚一个人的撸管狂欢不仅不疲惫，还让他精神倍儿好。

    理发店十点开门，走之前吃了Ryota做的华夫饼，并不停地接吻送别。

    因为他们要十天以后才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