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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 惜弱(强欣)

    “可是安欣,我从未说过,要你相信我啊。”

    “可是安欣,我从未说过,要你相信我啊。”

    午夜梦回,高启强的这句话就像魔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和脑内。

    梦里,对他说这句话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高启强,到李响,再到曹闯……

    安欣在高家门口蹲了很久。

    他听说高启强如今不常回来住了。他弟弟在市中心新开的小灵通店旁租了套公寓,有时他会睡在哪里;他在和白江波的遗孀、采沙场背后的老板陈书婷谈恋爱,有时会在陈家过夜;他进了建工集团当项目经理,有时会跟项目住在工地上……

    高启强一年完成了三级跳,生活繁忙又丰富。

    “你在这多久了?”匆忙赶来的高启强穿着一身戗驳领蓝色西装,卷发服帖的靠在头皮上,“还是邻居给我打电话,说我家门口有人。”

    安欣没想到他会回来,他狼狈地扶着僵硬的腿站起来。

    “进来坐会吧。你有事情要问我,对不对?”

    高启强没有关门,好像认准了他不会走一样。

    他确实有话要问他。

    安欣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迈进了高家大门。

    “高启强,你知道徐江怎么死的么?”

    “徐江死了啊?”

    “你少给我装蒜,新闻上个月就报道了。我听说陈泰把他的白金瀚要买下来了,在工商局登的是你的名字。”

    “哦,是有这回事来着,有空我请你。”

    “高启强,我问你。曹闯到底为什么会死在那里?”

    高启强刷干净了沾灰的水壶,烧上热水,气泡嘟嘟嘟地先后破裂。

    “我怎么会知道呢?”

    安欣站起来,看着云淡风轻的高启强,愤怒的声音压过了开水嗡嗡的响声:

    “你肯定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你是,李响也是,都知道,都不想告诉我!”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所有人都说是我错!”

    “曹闯,师傅,他不应该出现在哪里的……”

    “不是他,不应该是他,怎么会是他…”

    高启强静静地安欣发泄完,递给他一杯水,“润润嗓子,小心烫。”

    吼完的安欣好像失去了力气,他颓然地坐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怎么会呢,”高启强把水杯放到他的面前,温和道,“我知道,你没有办法的。”

    安欣迷惘地望着他。

    “安欣,我知道你很想揪出内鬼,找到保护伞。”

    “但是,所有人都劝你停下吧,事情到此为止了。”

    “没有人和你站在一起。”

    “你太累了。”

    “你没有办法。”

    安欣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我没有办法的……”

    高启强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安欣,没关系的。”

    安欣无声的哭了。

    高启强用宽厚、温暖、粗粝的手抚上了安欣的脸,轻轻帮他拭去泪痕。

    就像那个雨夜一样。

    “高启强,你就和我说一句实话,什么都行。”

    就在安欣以为高启强又要敷衍或是逃避的时候,他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道:

    “安欣,我不想让你死。”

    不知不觉,高启强开始直呼他的名字。

    安欣的泪汹涌而出,发出小兽受伤一样的沉闷胸鸣,皮毛下的柔软肌肤渴望着更多的接触。

    他贴住寒夜中仅有的温暖,幻想尝试着索求更多。

    但高启强微微推开他覆上的双臂,语带失望:“安警官,你逾越了。”

    “对不起……”

    他讪讪地松开了手,胳膊无力的垂在两边。

    就在安欣以为高启强要请他离开的时候,高启强小心地揉了揉他的右臂,“还疼么?”

    不疼了。

    话到嘴边转了几圈,临出口变成了:“好多了。”

    高启强慈悲的眉眼弯起来,他又摸摸安欣的脸,安抚道:“没关系的,欣欣。先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仿佛他是天底下最温柔的情人。

    他又来到了高启强的床上。

    半旧的被褥柔软又干净,带着高启强特有的,香皂和鱼腥混杂的味道。安欣放任自己陷在里面,与一切断开联系。

    “来了?”

    刚进家门的高启强和他打了声招呼,见他窝在阁楼,很自然地拉开主卧的房门,在高启盛的床上躺下。

    高启强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安欣从自己的世界探出了头,他犹豫着,端了一杯水到高启强的床头,看到高启强的脸上带着酡红。

    “你喝酒了?”

    “一点,应酬,没办法。”

    “哦…”

    安欣放下水杯,踟蹰不前。

    高启强的声音平淡有力,“你说吧。”

    像是获得了赦免,安欣把自己这些日子的苦闷一股脑倾倒出来,李响躲着他,张彪讽刺他,新来的郭局说他情绪不稳定,不让他出任务……

    安欣絮絮叨叨了大半个小时,见高启强闭着眼没什么动静,以为他早就睡着了。安欣感到有些失落,他帮高启强拉了拉被子,准备回阁楼安寝。

    就在这时,高启强睁开眼,捏了捏他的手:

    “还好么?”

    高启强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不是在可怜他,而是平等的怜悯这世间每一个不幸的小东西。

    安欣犹豫了许久,挣扎着开口:

    “老高,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高启强眼神清明,敏锐地道:

    “你想做什么?”

    “把我锁在天台上,捆住我,抽我,打我……”

    高启强笑出了声,“安欣,我不是变态。”

    可安欣的神情很认真:

    “我最近常常想,要是我在水里淹死了,被车撞死了,被钢筋扎死了。是不是,师傅就能幡然醒悟?”

    高启强戳穿了他,“你心里知道答案的。”

    安欣苦笑,是的,他知道。

    “但,至少案子不会就这么轻易被遮过去了,他们不得不查到底。”

    “这是我的责任。”

    “我应该做到的。”

    高启强听他说完,在他的掌心里点了点,“欣欣,别想了…”

    安欣打断了他哄人的话:

    “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一起去看电影?不是在电影院里,是你回请我的,在那个录像厅。”

    狭小的录像厅里,他们坐在双人沙发上,盯着不远处的荧幕。被电影吓了一跳的安欣靠在了高启强肩膀上,过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的闻到高启强皮肤上的香皂味、衣服上的鱼腥味和若有若无的,深处的血腥味……

    “电影里,主角们跑啊跑啊,怎么都逃脱不了杀人魔的追踪,就像猫戏弄老鼠一样…”

    “你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