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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我而死

    

45、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我而死



    歌声时断时续,终于还是替以哀呜悲咽。

    沈旭峥将痛哭到不能自已的严若愚抱在怀里,慢慢地拍着背。他先前听着她回忆父母的浪漫故事,尽量回避着一些问题,怕提醒她触碰到那残忍的结局。但故事都有结局,一旦开场,注定无由回避。

    “怎么就没有了呢,为什么都没有了,明明他们这么好……”她呜咽着呢喃自语,已经不记得为了这些无解的天问,到底在中夜不寐时吞声暗泣过多少次了。

    他听着她凄楚的叹息,胸腔里弥散开的沉痛,让他不得不依靠肺叶的深吸缓呼来平抑。

    悲剧就是将美好毁灭给人看,他不忍心知道她为什么在那样的稚幼之龄,便要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独属于她那一份美好的毁灭。

    “若愚,我一定不会离开你,好不好。”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了这句不知是安慰她还是求她答应自己的诺言。

    “我保证,我一定坚持运动,锻炼身体,饮食规律,不吸烟不饮酒,不加班不熬夜,开车守交规,好好珍惜生命。我跟你保证,我一定死在你后面,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好不好。”他见她泣涕不语,又半是玩笑地补充了一句。

    严若愚本来埋头在他胸前,哀哭不能止,但猛听到他这句似玩笑一样的决然承诺,竟与林觉民与妻子的遗书中意思暗合:“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

    她不禁抬头,想起林觉民起事牺牲与陈意映忧思殉亡的悲痛史事,她怕他随口的一句玩笑话也变成谶言,来不及思考他话里其实别含着求定终身的玄机,就急忙地伸手来掩着他的嘴制止他:“你不要说,不吉利。”

    “没什么不吉利的,说一说不会真的死,何况我不是要死在你后面吗。”他笑着执过她的手,语气未有什么不安地慰藉她。他并未读过那位烈士惨别爱妻的情书,以为她只是忌讳说死。

    “你不要说了!”忧惧之下,她不禁提高了音量,但情知失态,怕吓到他,又圈住他的颈想要安慰他。

    “你不要说这些了好吗,你不会死的。”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脸颊,附在他耳边柔声祈愿。

    “是不会啊,你活得好好的,我哪敢死呢?”他轻笑着,还是没明白她的担忧。

    她摇了摇头,斜倚在他心前问:“叔叔,你读过林觉民的《与妻书》吗?”

    “谁的什么书?”他还不知道这几个拗口读音对应的是哪几个汉字。

    “就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在广州起义前,写给他妻子的遗书,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严若愚断断续续地摘选着遗书中那些令她感喟下泪的诀别之辞,与他讲着林陈二人的悲剧,“林觉民牺牲后,陈意映没两年就抑郁而终了,他们少年结缡,情意深笃,去世时都只有二十出头。”

    沈旭峥听到这个悲剧故事,倒并未像她一样有多感动而随之伤情,他只是敏锐地捕捉到她无意中已将自己代入了他妻子的位置,但觉欣慰。他温言宽解她:“嗯,若愚放心,现在天下太平,早不需要革命者啦。”

    “不是的,我是怕说出去的玩笑都变成谶言,命运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故意破灭那些看似可以永恒的人事,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到头来一看都是泡影,我已经被开过一次了……”她哀戚地感叹,旋又用乞求的泪眼望着他,“所以你不要说这些,你忘了吧,就没说过,好不好?”

    “覆水难收啊,我答应你的就一定做到。何况,若愚担心什么呢?重蹈林陈覆辙吗?我们不会的。”说罢,他带着琢磨不明的微笑看着她。

    “为什么?”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笃定。

    他忽然俯身将她压下,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因为他们是夫妻,我们还不是。”

    她想起自己刚才只顾着多愁善感,却忽视了这个关键,直将他们二人代入夫妻来忧思一切。她顿觉得不好意思,想偏过头,不敢看他。

    可他的眼睛却追逐着她闪烁游移的目光,不让她躲避:“若愚看着我,我说的不对吗?”

    “嗯,你说的对,你会长命百岁。”她慌乱地敷衍。

    “若愚,有些国家或地区,女生年满十八岁就可以结婚,比如拉斯维加斯,中国政府也承认其法律效力。”他灼热的目光盯她盯得紧迫。

    该来的总会来,严若愚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继续违心假意地答应他吗?然后他说不定明年三月份就要把她拖去美国登记结婚。然后呢?被他未婚妻找上门二女争夫?禁不住东风恶、然后欢情薄?还是取个缓兵之策,嫌他求婚不正式,然后他过几天就拿着花和戒指去自己学校?都不敢想,太复杂了……

    “别的国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她声音很小,很没底气。

    “跟我有关系!我现在要确认,你肯不肯跟我结婚?”沈旭峥步步紧逼,“如果你肯,明年你过完生日我们就去登记,如果你不肯,我们现在就分手,我做每件事都向来有目的,我从来不会为一个肯定不会嫁给我的女人浪费感情和生命。”

    他突然放出这样的狠话,看着他坚决不像玩笑的眼神,严若愚有些吃惊,惊得说不出话。

    她预想过许多种与他悲剧收场的结局,她要平静地接受,礼貌地告别,潇洒地转身。但现在不是演习了。

    她觉得心跳有点跟不上了,连带着胸肺之间也在坠痛而使呼吸难以为继,眼周应有未干的泪迹,现在重又被新决而出的泪水沾湿,好不容易才用颤抖的声音组织出答复:“那好,我明早就走。”

    怎么会这样?明明才过不久,他讲鬼故事戏弄她,听她唱歌,哭了还帮她擦眼泪,怎么现在就天地翻覆了?这就是命运开玩笑的新形式吗?可能她今天真的来错了,她昨天不该提要求,早知道今天真的不应该来。

    沈旭峥听了她的答复更震惊。他放狠话,想逼她直面心意答应自己,他迫切需要一个准话,他或明或暗地诱逼很多次都没得到的准话,但没想到换来的是这么个准话?他要的是这个吗?

    他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你狠”,便俯下头,狠狠地碾噬着她适才用以发话的唇舌。手掌也挟着粗重的惩戒之威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揉磨,如满载千钧铅铁的转轂从她的胸前腰间重轧而过,直到腿心。粗暴地将她两腿掰开,张作很大的角度,然后抵上他的yin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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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标题亦摘自《与妻书》

    “东风恶、欢情薄”出自陆游《钗头凤》,陆游与前妻唐琬的悲剧。

    “欢情薄”的“薄”同“迫”,也是短促的意思。这句意思略同“欢乐趣”。